三人迅速对视一眼,随后非常默契地躲进了临近后花园的一间废弃屋舍。
屏息凝神，方庆低声出言：“还有什么人会到此处？”
“嘘”
方圣手示意他噤声。
几个呼吸过后，对方似乎也走到了这后花园。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方大人，有两三个月没来看你了，不会怪朕吧？”
朕？
听到这个字，方圣手叔侄双眼大睁，惊讶得说不出话。
“刘基？”
方庆用嘴型说出这两个字，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李飞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陛下，您国事繁忙，方大人在天之灵,定能体谅。”刘基身旁的那人开口说道。
听到这声音，方庆再次用嘴型说出三个字。
“肖无忌！”
点点头，李飞白心想，应是肖无忌护着刘基来此祭奠。
“朝臣当中，没有几人知晓，你和朕，名为君臣，实际上却是师生。一朝剧变，阴阳相隔，不知你们在那边可好？
顿了下,刘基似乎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还有，婉儿……”
“陛下慎言！”
听到这里，肖无忌出言提醒。
“慎言？”刘基转过身，满脸怒气：“当时朕是储君，不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就罢了,现在朕已是一国之君，怎么，连心仪之女的名字，提都不能提吗？”
见刘基龙颜一怒，肖无忌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后圣诞将至，卫国祝国使臣纷至，这话若不小心被他们听了去，难免又是一场口诛笔伐。”肖无忌拱手解释道。
“口诛笔伐？”刘基冷笑一声：“哼，朕又何惧？”
言语中，颇有一股帝王之气。
“陛下自然无惧，可若对大姜名声有所影响……”
说到这，肖无忌停止了话头。
他知道刘基一定懂他的意思。
片刻过后，刘基长出一口气。
随后，他亲手将肖无忌扶起。
“朕知道你一向忠心，处处为我大姜考虑，起来吧。”
“陛下。”肖无忌站了起来：“并未微臣故意惹陛下不快，只是觉得，统一大业未毕，咱们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丝毫不能松懈。”
“嗯。”刘基闭上眼睛，点头回道：“你说得对！”
“陛下，我相信方大人以及……以及他的家人，更希望陛下将精力放在统一大业上。”
言下之意，肖无忌希望刘基不要过多地被个人情感所羁绊。
身为天子，就不应该拥有自己的私事。
听到他的话，刘基不置可否，没有应答。
反而径自说道：“方大人，你们放心，陷害你们的贼子，我一定将他们五马分尸，告慰你们。”
“陛下，焚香烧纸吧。”
当下，两人简单地祭拜一下，在肖无忌的一再催促之下，刘基终于离开方家。
废弃的房屋里，方圣手和方庆一脸疑惑。
他们同时看向李飞白，心中有太多疑问。
“公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方庆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
摸着下巴苦笑，李飞白回道：“事到如今，也该告诉你们事情原委了。”
两人屏息，静静听着。
“其实当初将方家之人葬在这里，虽是我谋划，但彼时身为储君的太子刘基，却也在暗中助我。可以说，没有他，便办不成此事。”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本来方庆叔侄对姜国皇室的人，特别是天子，没有一丝好感。
他俩始终认为，方家之所以被诛九族，罪魁祸首冯德龙自不必说，但皇室也负有责任。
若是当初刘雄下令严查，或许不会酿成悲剧。
而且他们认为，诛九族实在太过严重，即使方修远通敌，也不该如此。
如今得知是刘雄的儿子刘基，帮助李飞白替方家所有人收尸，心情复杂不言而喻。
“方家有一女，名曰方婉，你们可知晓？”李飞白转而问道。
方庆是旁系，且是晚辈，鲜与方府接触，自然不知道。
但方圣手是知道的。
“方婉是族兄方修远的掌上明珠，聪慧丽质，精通书画，我见过几面。”
“刘基……其实与方婉两情相悦。”
“什么？”方圣手有些意外。
“为何我到方府时，从未听族兄提起过此事？”
“彼时身为太子的刘基，已经被刘雄指定了一个太子妃，为了保护方婉一家，此事自然不能公之于众。两人的私下密会，都在方府。方修远见是太子殿下，也无可奈何，只盼有朝一日刘基登基，能给婉儿封个贵妃。”
听到这里，方庆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方家还有此往事。”
“既然他和婉儿有这样的关系，方家案发时，为何刘基不出面帮忙？”方圣手问道。
“说来也巧，那段时间刘基刚好代天子南巡，听到此事，不顾东宫之位被废的危险，赶回长风。可为时已晚，方家满门，已被抄斩。伤心之余，我找到了刘基，多方协助之下，才救出了你们俩人，之后又将所有尸体回葬于方府。”
“这么说，刘基还是我和老叔的救命恩人？”方庆自嘲一笑。
顿了下，李飞白点头：“可以这么说。”
叔侄两人脸色沉重，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认定的仇人，突然变成了恩人。
两人实在难以接受。
李飞白继续道：“刘基常年秘密来往方府，除了密会方婉之外，方修远时不时还会教授他一些治国之术。虽然刘基有个东宫太傅，但实际上方修远也是他的老师。他从心中，从来没怀疑过方修远会通敌。”
屋中沉默，足足一刻钟。
方圣手方才再次出言：“公子，这些事，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们。”
“其实我也是这么打算，毕竟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但当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是一个密谍，身处姜国朝中，此事绝密，当时刘雄正震怒之时，若告知你们，冲动之下，难保不会泄露此事。我、刘基还有你们俩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理解到李飞白的难处，方圣手冷静下来，深深一揖。
“难为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