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七十四开除（下）
“感觉要下雨啊……”
晴朗明媚了整个上午的蓝天白云被晌午时分的几阵急风撕扯得破烂，黄星骏挑眼盯着信号灯的视线稍微扬偏，觑着已经掩了几层灰霾阴云的天稍微眯了下眼，“这张死亡证明……宋晚晚？”
“在宋晚晚状态极差地办理出院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这也算是最合理的推断了——”江陌略微一顿，又拎起那张郊区火葬场的手写票单，在拍照打印出来的纸片右上角的位置轻轻一圈，“宋院长的火化单据上标注了两个日期。第一个应该指的是宋院长，但第二个……恰巧是在宋晚晚办理出院之后，没几天。”
“藏个骨灰盒倒确实比藏个人或者尸体要来的方便。”黄星骏偏头了了眼后视镜里那台快把汽车喇叭按成演奏乐器的出租黑车，面无表情地拖到绿灯读秒耗过半程才松开脚底下的刹车，然后分神瞥了眼隔着车玻璃冲着超车上来打算骂骂咧咧的出租车司机亮了一手警官证的江陌，嘶声好笑地抬了下眉毛，翘了个大拇指继续问说：“郊区的火葬场没去一趟？来路不明的尸体都敢收。”
“上个月刚查封关门，交警支队事故科那边查办肇事逃逸的时候逮住的。那点儿档案留底今早上刚送到小会议室，老顾估计正翻着。”
江陌一耸肩，“这事儿区分局就解决了。我还找王嘉皓问来着，这伙飙车的他们可抓了挺久了——就是之前差点儿把邵……邵桀剐了的那帮二世祖。好像是有一个环卫工清早上打扫马路的时候发现一大滩血迹和车灯碎片，核查发现是一起深夜飙车肇事逃逸的案子，逃到半路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折回来把躺在地上尸体拖走了，送到那个郊区的火葬场，花了可能两万块钱？一把火烧没了，据说那台跑车也做了报废处理，亏着事发路段在外环，监控比较隐蔽，起码不至于让他找着什么借口逍遥法外。”
黄星骏先听见个耳熟的名字翘着嘴角略一点头，隔了半晌猛地睁了下眼睛，偏头问道：“总飙车那几个……不就是梁明那帮狐朋狗友的玩意儿？挑了这么个地界偏得不能再偏的火葬场，嘶——有这么巧？”
“反正审讯的时候那位少爷说他不是逃逸，是跑到半路折回去想把人送医院里，但可惜刚就近赶到城郊医院人就没气了，他看反正也是个破破烂烂拾荒的，就一时脑子犯轴没报警，自己把人送火葬场里去……没成想那老头儿竟然是自己跑出来的，家里人还报了失踪。”
江陌撇了下嘴角，歪头望着康关大道临近城郊医院路段两旁快扯出二里地的欢迎条幅，呵声叹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这被查封的火葬场，究竟攀结的是梁家这两个兄弟里，哪一位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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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下午两点半的政府合作项目研讨会被临时调整到隔天的上午十点，具体原因不明，不过江陌靠在护士站的接诊台仰头看了眼病房区墙面上正在播放本地新闻的壁挂电视，大概也猜得出，这么个相当突然的既定行程变动，十有八九是跟新闻报道里某家民营医院新建就诊大楼采购劣质涂料和装修材料以致住院病患病情加重的突发性曝光事件关联匪浅。
“这医院好像也是想跟咱们医院一起竞标什么项目来着。现在妥了……被人曝光，直接玩儿完。医院里头装修，不说用好的也不能随便用甲醛超标的啊……还不等检测就开始收治病人……之前伺候VIp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么干，普通病人接收量一上去就曝出来这情况，他们医院可是整个盛安市除了四院以外肿瘤科最好的私营……黑心肝都掉钱眼子里了。”
沙娜小护士拖着小板凳坐在护士站配药室隔壁的档案间门前，应承着病房大爷敲着拐棍指使她把电视声音调大的闹喊，捧着怀里那一摞还没来得及捋清分类的黄旧牛皮纸袋子搁在护士站台面，摸索了一圈才把遥控器从饮水机的桶顶盖布底下翻出来，听从大爷的指示把音量调定在“66”这么个吉利的数字上，转头把遥控器塞到了就近的笔筒里面，探着身子往堵在另一侧院务办公区走廊门口的人高马大身上望了一眼。
“要不跟那位警官说一声，来这边坐着等会儿？管证明和档案那帮人只要是中午出去吃饭，回来保准得下午两三点，来领导他们都不当回事儿呢，这一听说行程有变，估计要更晚。”沙娜护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抿着唇瓣清了清嗓子，又有点儿羞赧地避开江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个……上次来的那个小米警官……？”
“小米警官最近执勤，挺忙的。”江陌略微挑了下眉毛，耷眼看向台面上裹了一层薄灰的牛皮纸袋，“这都是疗养院刚建那会儿的病历档案了吧？怎么还想着整理这些？”
“我说呢……约他出去吃饭他不回消息……”沙娜稍稍失望，但摆手叹了口气就算翻篇，循着江陌的目光端起档案袋轻轻拂掸，“这不是争取项目嘛，之前理账，现在捋档案，应付检查严阵以待呗，先前主要是看人下菜碟，看VIp有什么需求就把人撂在哪个科室，现在得严格按照科室标准执行，以前的档案什么的都得重新分类录入一遍，特——别——麻烦。”
“城郊医院这个位置正好能顶替先前的康关的县城医院，各方面设施也完善，市中心医院好多返聘的教授都在这儿了吧？而且临近城郊监狱，前段时间还帮忙做过重大疾病的检查支援，签订合作项目之后民营公立也就隔了一条线——”江陌托腮想了一会儿，视线慢吞地从档案袋上挪开，转头又看向壁挂电视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报第二遍的医院丑闻曝光事件，“你们梁总……还真是，没少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接管盛城国际之前疗养院这边的事儿就一直是梁总在管，出国那会儿都没断。医生护士能给的待遇都是最好的，院里好多小护士都惦记着呢~可惜啊，梁总快结婚了……我呢，虽然对梁总这一款不是很感兴趣，但该说不说，梁总对咱们医院确实挺上心的——”沙娜没怎么细听江陌的语气，自顾自地念叨了几句就停顿得戛然，犹豫了几秒才张望着病房区走廊里除了耳背大爷没旁的什么人，稍微倾身倚在工作台上，几乎贴凑到了江陌的耳朵边。
“……估计这事儿你们知道也是早晚，毕竟院里头今天上午刚报的警。”
沙娜吞咽了一下，很是难以理喻地皱巴着脸：“你们要找的私自开具空白死亡证明的丁主任，好像前几天就被梁总约谈开除了，听说今早上在劳动湖那边被人发现，投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