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同学，关于实控系学员日后的课程安排，学院需要征询你的意见，请跟我来。”
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中，教导主任林佳毅面无表情地推开眼前教室的门，确认自己此行的目标恰在其中后吩咐道。
“我？好的……”
身穿校服的娜娜一开始听到教导主任竟然单独找上自己，情绪立即紧张起来；但得知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课程安排时又松了口气。
身为一名父母双亡、其灵魂都被圣灵教所拘束的受害者，软肋被拿捏并被安排进入学院学习后，娜娜为了早日成为圣灵弟子解放父母一直在拼命修炼，这自然也引起了学院高层一定的注意。
学院越是看重越能证明她的价值、给父母的灵魂增添一份安全保障，但每一次被学院领导召见，娜娜都在担心是否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已经暴露。
这种只能拼命修炼而压抑至极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莫大的折磨；若是哪一天失去了“拯救父母灵魂”这一念想，娜娜真不知道自己日后该怎么办。
“不用紧张。”看着娜娜那紧绷着的脸，林佳毅宽慰道，带着娜娜从教学楼一路前往教师办公楼的座谈室。
敲了敲座谈室的门，得到“请进”的回答后，林佳毅推开门打了个手势让娜娜自行进屋。
听到那声年龄似乎与自己差不多的“请进”时，娜娜的头脑不由得陷入了片刻的滞涩；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恍惚间已经顺着林佳毅的引导迈步进入了座谈室。
“娜娜同学，请坐吧。”
霍雨浩叉着双手支撑着下巴，对这位在学院颇有名声的实控系学员说道。
“你是……霍雨浩对吧，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劳你来找我的？”
娜娜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在认出霍雨浩那张在学院同样颇有知名度的脸后立即又紧张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按霍雨浩的吩咐坐在对面。
霍雨浩微笑着提起桌下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
那是两个白色的头套，以及两顶与之配套的垂下面纱的斗笠。
以及……两块通体漆黑的圆形牌子，上面隐隐有着两个骷髅头的雕刻。
“哦对了，还有这个东西想请你看看，虽然我估计你以前可能不认识他们俩的真容。”
霍雨浩“恍然大悟”地说着，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一张此前用摄像魂导器取证留影后冲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并排摆放的两具尸体，其中左边那具尸体皮肤下隐隐可见密密麻麻塌陷下去的小坑，而另一具尸体更为骇人，特意保存了从其头部各孔洞中流出白黄红三色交织的半凝固液体没有擦掉。
看到照片中那骇人的尸体，娜娜颤抖着身体从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捂着嘴想吐却又感觉腹中空空。
霍雨浩看着她那不出所料的反应，继续道：
“这两位经过验尸已经被判定为邪魂师，而他们的死亡原因，主要在于拎不清自己的定位，竟然敢对昊天宗的少宗主欲行不轨。”
“如果不认识昊天宗也没关系，你把它当成天魂帝国内地位犹在明德堂之上的存在就好。”
“现在，昊天宗来要求我们给个交代了……这也是我很讨厌这两个死鬼的原因，虽然我不喜欢昊天宗，但在明都袭击他国要人，最后承担怒火和代价的却是我们这些人，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堂主代他们受过？”
娜娜的肩膀不停颤抖着，霍雨浩则轻叹一声，说道：
“我们是讲道理的，不管受害人是不是昊天宗的少宗主，既然敢在明都公然发动袭击，想必他们决定行动之前就该做好了被往死里报复的觉悟。”
“昊天宗的要求嘛，是用二十名魂王级的这两人亲友同仁性命来补偿。”
“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娜娜同学？”
强忍着恶心与骇然，稍稍思考了数秒自己当下的处境，娜娜的心底不禁被不断涌出的绝望和悲哀淹没。
霍雨浩掏出来的那身装备和令牌她当然认识，她自己就有一模一样的一套。
能单独把自己拎过来问话……必然是对方早已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只是此前一直未曾揭破而已。
原来自己奉命潜伏下来的身份早已被人看破了啊……那自己这些年在学院谨小慎微、睡觉都留个心眼又是做给谁看的？
感觉到一股若有如无的讥讽之意落到自己身上，又悲又恼的娜娜哽咽着自嘲：
“头绪……我能有什么头绪，反正你们既然早就盯上了我，肯定早有想法不是么？”
“二十名魂王，二十名……哈哈，是要先拿我开刀了吗？可我明明……”
“可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别说杀人放火，我连学院的秘密都不曾背叛过。”
霍雨浩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纠正一下，伱连学院的机密都没资格接触，那点能让你知道的东西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们连史莱克的学生都敢放进来大大方方地看。”
娜娜愣了片刻，旋即眼底的悲哀和自嘲之色更加浓郁。
“是，在你们眼里，我就算已经如此拼命了却还是那么无足轻重。”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先把我交出去平息昊天宗的怒火？”
心如死灰的娜娜对着霍雨浩伸出了双手，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涌出。
“那就来吧，希望给我个痛快的死法，我在这世上已没什么好记挂的。”
霍雨浩盯着娜娜好像一下子生机尽失的眼睛看了一小会，摇摇头，站起身平视着低下头的娜娜。
“你只想着死个痛快？好嘛，你快快活活地转世投胎，留着你父母的灵魂继续遭受折磨是吗？”
“以前圣灵教想着控制你还会对你父母的灵魂有所忌惮，等你这条风筝断了线，你父母的灵魂对他们失去价值，又会面临什么打破底线的折磨？”
娜娜满猛然抬头，用满含泪水的眼睛看向了霍雨浩。
学院对自己的情况，看起来了解得远比自己想象的深入啊？
“你……你们什么都知道？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还一直放任我在学院待下去！”
“我不奢望学院能解救我的父母，哪怕早点把我抓起来杀掉，至少也能给我个解脱！你知道这几年我过得到底是怎样度如如年的日子吗！”
霍雨浩指了指桌上的照片：“以前只是知道你身份需要着重注意而已，关于你父母的消息……是前两天才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娜娜欲言又止，但随即又连连摇头。
“不可能，我们彼此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但圣灵教控制你们这些圣仆的手段，却不算是秘密。”霍雨浩解释道。
“娜娜同学，你很幸运，完成邪魂师击杀指标来给昊天宗一个交代的任务由我负责。”
霍雨浩在娜娜听到“你很幸运”后那突然间涌出了些许希冀的眼神中耸了耸肩，满含深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虽然你的确存在奉命潜伏进学院的事实，但毕竟没有真正对学院造成损失，只要斩断你和他们的联系，给你个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对学院来说不算什么。”
“对我而言，只要凑齐二十条魂王的命就够了。多一具你的尸体来取悦昊天宗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若是你执意不配合，那我也只好用你先凑个数了，反正也不算冤枉了你。”
说着，霍雨浩走到座谈室的墙边，打开了窗户看向外面隐隐能看到明都远处建筑物的景色。
“他们那个在明都的分坛我们大概也知道点特征，院子里用各种植物和藤架遮蔽了来自高空的视线对不对？明都有这样特征的建筑不少，但一个个翻过去虽然慢了些，总会有所收获的。”
“所以，你要不要积极配合，先把他们那个分坛的位置告诉我？其他你知道的信息相信你也不会隐瞒的，他们那个分坛清理得越彻底，你以后的人生也就更干净些。”
霍雨浩背着手，不说话装高手，留给娜娜一点自行思考的时间。
不过精神探测倒是在天梦哥“防范这丫头狗急跳墙偷袭”的强烈建议下偷偷开启，观察着娜娜的状态。
仅仅小半分钟后，娜娜闭上了眼，哽咽着连声道：“我同意，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拜托你把他们这群畜牲全都杀掉！”
“一个都不要放过，杀个干干净净！只要能杀掉他们，就算用我的命换也可以！”
霍雨浩点点头，转过身对娜娜道：“可以。”
就在娜娜发泄情绪般的提出诉求的同时，她整个人也已经走到了霍雨浩身旁近前。
天梦哥没有感受到她身上的恶意，但仍然做好了随时反制的准备。
娜娜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和霍雨浩相对而站时基本平齐，然而下一刻，娜娜却是突兀地跪了下来，让精神之海中的极北三帝都不由得感到压抑。
“还有一个请求，拜托你答应我！”
娜娜刚刚跪下，便颤抖着说道，随即对霍雨浩伏身磕了个头，长跪不起。
“拜托你，救救我父母的灵魂，给他们一个解脱！”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霍雨浩背着手，面无表情地道：“怎么还有额外的要求，超了。”
娜娜咬着嘴唇，经过片刻的犹豫，脸上转而化作决绝之色，一字一句却又清晰地再度开口。
“交易皆有价码，我明白。”
“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除了我这条命也不再额外拥有什么。”
“所以，为了能让他们从现在那看不到止境的苦海解脱，我可以用我一切来换！”
“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只要你能帮我父母的灵魂得到解脱，一切都可以交给你！你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主人！”
穿着校服过来的娜娜话音刚落，便动手解开了校服的扣子，紧接着又抬起胳膊将衬衣掀起。
精神之海中的天梦哥大受震撼地道：“小姑娘挺舍得啊……”
冰帝则捏着下巴，感同身受地想到了自己。
如果是雪儿被要挟，自己会不会也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大概还真舍得……
霍雨浩一言不发地看着娜娜直到找不到上半身可用的抓手才停止动作，依然保持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姿势。
实控系魂师，的确比喜欢宅在实验室的魂导师更加肌肉结实皮肤紧致些。
过了好半晌，当娜娜的肩膀因为紧张和忐忑二微微颤抖时，霍雨浩却是轻笑一声：
“感觉一般。”
“你……”娜娜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强烈屈辱感涌上心头。
霍雨浩手插着兜，没等娜娜问“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直接反问道：
“你觉得就凭你……和梦学姐比如何？”
这一刻，娜娜终于恍然想起，红尘院长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霍雨浩来办，或许对他的信重比同学们偶尔谈到他时猜测的还要深厚许多。
“我当然……当然不如她。”
“是哦，虽然说你的条件公正地说的确不错，但明都的欢场上比得过你的女人也不少，你觉得我缺那点钱？你觉得只要我愿意，会缺这方面的资源？”
虽然霍雨浩自己的确是处于某些网站上都得单独列出分区的年纪，跟娜娜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谈这种破事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我是离魂帝也相差不远的高级魂导师，你不要把我和那些烂货去比！”
娜娜含着眼泪，对霍雨浩几乎是颤着声吼了出来。
“你看，原来你也知道你能吸引我的不是作为一个女人的资质。”
霍雨浩按住娜娜的脑袋笑了笑，没等脑子中满是各种奇怪想法的娜娜想明白，便问道：
“解脱你父母的灵魂就够了，是吧？”
“没错！你答应我了？”
“给死亡已久的灵魂解脱痛苦，这可绝不意味着让他们复活，你明白我意思吧？”
娜娜脸上泪痕未干，哽咽着惨笑。
“我自己的武魂就是幽灵，当然明白。离开了容器的灵魂很快就会消散，可即使如此，我也宁愿爸爸妈妈早点去转世轮回，而不要以这样的姿态遭受无休止的折磨！只要他们自由就好！”
“你明白就好，那……我尽力而为。”
一阵温热的光辉在娜娜的头顶涌现，她惊讶地抬头看向霍雨浩，却发现摆了个单手合十、阿弥陀佛手势的后者脑后出现了一层神圣的光轮。
由伊莱克斯主导的缔结于双方心中的契约形成了，连极北三帝页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明明是那小姑娘自己说的要认主。
娜娜楠楠道：“有这样的力量……我相信了，就算只有你，或许也足以击杀他们所有人。”
霍雨浩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透露给其他人。”
“负责实际执行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你来把知道的东西和我们全都仔细交代一遍。”
说着，霍雨浩率先迈步向座谈室的门走去。
当手握住门把手时，霍雨浩回头皱着眉头对匆忙跟过来的光溜着半身的娜娜说道：
“脑子冻坏了？先把衣服穿上再出来。”
…………
明都某处用植被和藤架遮蔽了来自上空的视线的院落，霍雨浩隔着约两公里的距离用精神探测清点着里面准备用来填充指标的圣仆、圣灵弟子乃至长老。
“一个魂圣长老，两个魂帝圣灵弟子，剩下一堆杂鱼圣仆……数量上没问题，真巧啊，今天竟然全都在。”
开着精神探测共享的霍雨浩倚在窗边，对身旁的二人点头道。
陷入失语的娜娜恍惚着摇了摇头，她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霍雨浩能蒙镜红尘如此看重了。
被孔德明调来听从霍雨浩命令的第一魂导师团师团长夹着手中的烟，点头道：
“都在就好，一口气把他们全端了，省得留后患。”
现在驻防明都的魂导师团共有第一魂导师团和日月皇家魂导师团两支，但调动后者显然太过敏感，保底修为在三环的第一魂导师团虽然实力低了点，但也不至于二十多个邪魂师都对付不了。
何况他们团长身为八级魂导师亲自压阵，更是把出意外的可能性压到最低。
“这次我带了十二个十人队，八个去包围和堵路，剩下四个用作后备，没问题吧？”
第一魂导师团的师团长对霍雨浩问道。
“您自己安排就好。”
“得嘞，小霍你这个……精神探测共享，方便的话最好一会给各个队员都连上。”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个能力知道的人不少，用不着太过保密，您别泄露幕后黑手是我就行，别扩大知情范围。”
“那是自然……行，等我好消息。”
心事重重的娜娜低声道：“圣灵教这个分坛虽然人数有二十多人，但拥有魂王修为的还不到十个，到时候该如何弥补距离二十人的差额？”
霍雨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一边观察丝毫没有提起警觉的圣灵教分坛众人，一边解释：
“三个魂宗顶一个魂王，一个魂帝顶三个魂王，魂圣顶九个；这个汇率是昊天宗那边也认可的。”
“所以，把他们全端了就是了。”
另一边，早已在周围各个建筑物就位的第一魂导师团士兵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中的武器，并将防毒面具从额头上扣下。
这次执行捉拿人犯的任务要求很奇怪……第一要务是避免损失，第二要求是尽量活捉人犯，最后才是在活捉无望的情况下全部将嫌犯击毙。
下一刻，在所有队员或讶异或兴奋的眼神中，他们皆是感受到了自己被纳入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感知体系。
“不要多问，行动。”各个十人队的队长吩咐一声，带着队员们向预定的位置冲了过去。
负责守门，穿黑衣戴白斗笠的圣仆在听到一阵脚步声后刚刚提起了些许警惕心，便看到一个个球体隔着高墙被投送进来，甫一落地便随着轻微的闷响炸开，释放出大量半透明气体。
没等他们呼叫传讯，单个球体超级加料且数量翻了好几倍的致迷气体便被他们吸入身体，随即一个个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想要屏蔽绝大多数药物的负面影响，那得是魂帝才有的能力。
第一魂导师团的师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那三个最重要的目标没有第一时间受到预警逃跑，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圣灵教分坛在此的圣堂位于前面那有着黑色圆顶的礼拜堂状建筑地下五米处，紧急逃生的密道在霍雨浩的探测下也发现了一条，已经被两个十人队给先行堵上了路。
虽然觉得这帮人渣多活一秒都是浪费，但霍雨浩交代他的“先试一试活捉，我有用”的命令还是得尊重一下的。
从围墙到圣堂所在的礼拜堂中间路途不短，这也给了圣灵教弟子发出预警的时间。
既然预警的人已经寄了，那么等建筑中的重要圣仆发现事情不对也已经晚了。
就比如现在，当留守在礼拜堂中负责二次核对身份门禁的魂王圣仆敏锐地听到外面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意识到不对时，几个十人队已经踹门而入，迷幻气体球和麻痹射线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
礼拜堂中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正在地下圣堂商议事务的长老和大圣灵、二圣灵。
他们下意识地凝聚精神紧张地看向那唯一能从地上通往地下圣堂的楼梯口所在之处，准备视情况决定肉体消灭闯入的敌人或者从密道逃跑后炸塌密道断绝后患。
然而，一阵远比脚步声更加喧闹的隆隆声从地表传来，让他们从直接上就感到一阵危险。
“钻头和气体注入器，还有真空机都准备好。”师团长俯瞰着地面，吩咐道。
“先往里灌迷幻剂，他们投降的话就算了，否则就堵住密道给下面抽真空。”
“嗯……算了，应该不会有人蠢到等着爆体而亡，各队还是准备好钻开通道后直接突入，谁规定过只能走他们预留的通道被集火伏击？”
随着师团长一声令下，两台本体宗曾经用来偷袭明德堂的钻地魂导器升级款将钻头抵住地面，开始疯狂钻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