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鸠进宫前就是个孤儿，和绝大多数没见过父母的孩子一样，他根本就想不起来父母长什么样子。
沈鸠曾经感到庆幸的是，他的生父和生母已经死了。
他和那些被丢掉的孩子不一样，或许他也曾经被人喜爱过。
后来……
沈鸠后来就很少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白晏，沈鸠对所谓的父亲和母亲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养父和他的生父之间有一些说不清的关系，他的存在是他的生父对白晏背叛的证明。
可讽刺的是，他的生父临死前却将他托付给了白晏照顾。
杀人诛心这一点，沈鸠觉得他的生父做的极好。
在白晏的手里有没有过过好日子，沈鸠已经记不清了。
他唯一能记得清的就是那些被白晏当做药人试药疼的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日子。
也有不疼的时候，但是少得可怜。
沈鸠不是没想过逃离，但是他进宫那年才八岁，在此之前，白晏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倚靠。
离开白晏这个名义上的义父，当时的沈鸠要不就是饿死街头，要不就是冻死在某个寒冬的角落里。
那后来又是怎么离开的白晏呢？
与其说是他好命遇到了当初带他进宫的庭主，倒不如说是白晏对他的耐心告罄了，也想借此机会扔了他这只碍眼的老鼠。
“抱歉，我不知道……”赵予安无意揭开沈鸠的伤疤。
“没什么，都过去了。”沈鸠恢复了些力气，身体上的疼痛也消了大半。
他没跟赵予安提他的生母，或者说是两人共同的生母，那个众人眼中爬龙床生下所谓的皇子之后却死于非命的宫女。
从别人口中了解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尤其是别人的评价不太好的时候。
赵予安坐在床边，为他的生父白晏曾经对沈鸠的所作所为而感到难受。
如果沈鸠知道他是白晏的亲子……
沈鸠看着垂着眼眸的赵予安。
他知道白晏和他认识这件事瞒不住，所以也没打算瞒着赵予安。
但是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和赵予安之间的关系告诉赵予安。
白晏要认赵予安，谁也拦不住，就连大昭帝都得亲自走一趟。
其实大昭帝得知赵予安的身世之后的做法出乎沈鸠的意料，可尽管如此，沈鸠还是不敢冒险。
生父，大昭帝能忍。
但他这个名正言不顺的兄长，大昭帝是绝对不会忍的。
就这样吧，就这样，他这种人就这样永远活在肮脏的泥沼里就好，何必把本可以活的干干净净的人拖进来。
“小殿下，”沈鸠伸手勾了下赵予安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眼里浸着一如既往恣意的笑意：“您留一会儿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好。”赵予安没在意他这些有些僭越的行为。
沈鸠很少能睡个安稳觉，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的处境也不允许。
只有赵予安在的时候，沈鸠才能放下戒心好好地睡上一觉。
赵予安曾经问过，为什么是他，
沈鸠回答的有些敷衍，他只说赵予安对他来说特殊。
后来赵予安就再也没问过。
沈鸠好了之后，沈默亲自来找赵予安道了谢。
赵予安跟沈默的交情并不多，但是他为了沈鸠来求赵予安的事却是让赵予安对他留下了很大的印象。
赵予安以往并不觉得沈默和沈鸠的关系会有多好，但是沈默为了沈鸠做的事却是让赵予安改变了想法。
赵予安的身世知道的人还不算多，也都是能守口如瓶的人。
大昭帝的态度在这摆着，谁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白晏就在使馆住着，免不了有好事之人打听。
打听来，打听去，就有人打听到了赵予安这里。
是个人都会挑软柿子捏，更何况是朝堂上的人。
赵予安虽然在赵元信这里受宠，但跟他打过照面的都知道他脾气好。
别的皇子哪个都不好惹，所以就有人想到了赵予安。
这日，赵予安两辈子第一次收到世家子弟的请帖，见发帖人是皇都世家旁支的嫡子，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以往赵予安没参加过这种私下里的私宴，担心闹笑话，所以收到帖子之后就让人给了傅越信儿，带着他去赴了宴。
这场私宴设在皇都郊区的一处庄子里。
赵予安到的时候，这场私宴请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到了。
发帖的那位姓萧，叫萧致礼，目前在户部任职。
见赵予安到了，萧致礼连忙上前迎接，其他人也都跟在他身后起身向赵予安行礼。
“比起在座的各位，我就属于是不请自来了，各位今天可别嫌我碍事啊。”
傅越在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脸上扬起了笑，也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的，一道都打了招呼。
傅越的身份不低，朝中又有两位兄长担任要职，只有他嫌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嫌他的份。
尽管是真的不请自来，但是傅越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没有人不给他面子。
傅家的二公子和小公子跟当朝九皇子交好是众人有眼皆知的事，傅小公子想跟着九皇子赴宴，旁人还真不能说什么。
萧致礼打着哈哈把赵予安和傅越引到剩下的两个空位旁，待赵予安和他身后的傅城都坐下了，又亲自给赵予安倒了茶：“小殿下和傅小公子能来，让我这庄子蓬荜生辉，哪敢哪敢。”
傅越没说话，赵予安不太喜欢听这些场面话，只道：“言重了。”
萧致礼笑，说赵予安客气，转头又吩咐人再多加个椅子。
“哟，”傅越等那下人走了之后，对萧致礼道：“看萧大人这意思，看来我这还是占了别人的位置啊。”
傅越在赵予安面前老实，但是在这些世家公子们面前可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赵予安又不爱计较。
怕这些人做些让赵予安难堪的事，傅越自打脚踏进庄子，这态度上就没软下来过。
萧致礼的岁数和傅城差不多大，但他还真拿傅越这挑事似的态度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