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现在每天都在病房里陪你？”
纪宁一边切菠萝，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奚萤烛。
奚萤烛老神在在地拎着往嘴里塞，随意道：“也没有每天吧，也就送来当天待了一碗，然后前天昨天……”
“总共三天。”
纪宁翻了一个大白眼，拿了一块菠萝塞自己嘴里，看着奚萤烛脸上已经开始结痂的疤痕，心疼的不行。
“我说你以后发疯能不能创死他，对自己下手干什么，看这一脸伤，在这么娇媚的脸蛋上，多暴殄天物啊！”
奚萤烛满不在乎地挥一挥手，“也没多大事，医生说了，都留不下疤，养两天就恢复如初了。”
看着她没心没肺地啃着菠萝，纪宁顿了顿才低声问道：“上次查出来之后，你是不是一直没吃药？”
奚萤烛啃菠萝的动作一顿，叉子搅动着菠萝块，半晌没吭声。
这个态度陡然就让纪宁明白了一切，她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为什么不吃药，你疯了是不是？你都能想到自己去看医生，肯定知道这个病要是真的发作起来多可怕，你现在明显就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为什么不肯吃药？”
“不想吃。”
奚萤烛叉子推着菠萝，声音闷闷的。
纪宁有些生气，说话也严厉了几分：“你是重度抑郁你知不知道，病理性的症状根本控制不住，明明医生都跟你说过啊，你……”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想吃。”
她抬眼看着纪宁，声音又轻了几分，薄得跟羽毛一般：“我妈死之前就在吃这些药，一点不好，一点都没好，然后她就不吃了。”
纪宁呼吸一滞，她中学时期认识奚萤烛开始就知道她母亲早逝的事情，却一直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奚萤烛不避讳提起，却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支离破碎的叙述，甚至拼凑不齐完整的一个故事。
“其实我妈，严格意义上不是病逝，”奚萤烛抬头看向纪宁，“是她主动停药的，她不想活了。”
纪宁脸色一僵，看着奚萤烛半晌没有吭声。
“你说的很对，我知道我也该吃药，过两天我就会吃了，不会让你担心的。”
她往嘴里猛地塞了一大口菠萝，讲话的时候妄图扯出一个微笑，却显得说法愈发的囫囵吞枣：“就是我最近老是想，想到我妈那会每天看上去那么正常，跟我有说有笑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一不吃药，立刻就去死了，你说她那么想死的时候，怎么不为了我多想想呢，药都能留住她，女儿留不住……”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奚萤烛眼睛里淌下来，她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又狠狠吞了一大口菠萝，噎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
纪宁一边帮她顺着背，咬着嘴唇咽下涌上心头的酸涩，一边装作轻描淡写道：“没事，晚点吃也一样，主要还是陆绎那个贱人惹你生气了，你要天天跟我一块，你都不能发病我跟你说！”
看着她眉飞色舞地抨击陆绎十宗罪，奚萤烛破涕为笑，咬着菠萝咳嗽了一声：“行了，你待会不是还有案子吗，赶紧先回去，等晚点我从医院回去，我肯定按时吃药，主要现在想吃，药还在床头柜呢！”
纪宁伸手戳了奚萤烛额头一记，一边拎包，一边又瞪着眼睛叮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处理，我带警察上门抓陆绎，都比你在这乱折腾来得好！”
奚萤烛连连点头，目送纪宁出了门，才松了口气，抓过手机一看，沈辰安的消息还停在不久之前刚发的一条。
【那你看约什么时间好呢？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绾绾这次受的刺激太大了，已经连着三天不吃东西了，所以叶医生才让我试试看找孟小姐能不能有些帮助。】
奚萤烛看了眼自己今天才拆了绷带的脚，犹豫了一会才打字回道：“要不下星期吧，我也有点事，实在是过不来，对不起……”
纪宁拎着包才转过回廊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陆绎，她实在是觉得晦气得很，绕了一圈想别过人，结果对方却像是故意的，直直地朝着自己迎过来。
她只能摆着脸，冷声道：“挡路了，让一下。”
陆绎却一改往日眼高于顶，冰冷骇人的模样，虽然仍旧是语气冰冷，但是态度勉强算得上客套。
“有一件事想问……”
纪宁不耐烦道：“没时间，没看我赶着干活。”
“耽误五分钟。”
“五分钟也不行，搞清楚，我有时间也不想跟你说话，让开！”
纪宁狠狠白了陆绎一眼，绕开他就想往外走，才迈出一步，陆绎一句话就让她的腿死死钉在原地，再也动不了半步。
“她是不是小产过？”
她惊恐地回头，瞪着陆绎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调查了，你有没有尊重过一点萤烛，要这么把她的伤疤揭开……”
“因为小产导致的重度抑郁？”
纪宁气息都因为怒意而不稳，恨恨瞪着陆绎：“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可以上诉的……”
看着纪宁恶狠狠盯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样子，陆绎轻易知道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他大拇指不自觉婆娑着无名指指节。
“我知道了。”
他背过身，重又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背影因为太过板正甚至显得有点僵直。
纪宁恍然才反应过来陆绎的意思，下意识捂住嘴，懊恼得几乎恨不得一头撞死，看着陆绎背影，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她不是因为小产才抑郁的。”
“她早就抑郁了，因为你，因为你们整个陆家，陆绎你要是真的还有一点良心，就请你放过她。”
陆绎连脚步都没有停顿，直直地穿过走廊走向病房。
菠萝实在切得太多，奚萤烛吃了半天还有小半盆，她拿叉子戳着，不一会就双眼发直地盯着菠萝发愣，她最近总是很容易陷入思维，半天都抽离不出去。
“吱嘎——”
房门被突然推开，陆绎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抬头的奚萤烛半晌。
“后天可以出院，正好带你去试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