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中的首领们一句接一句地讨论下去，在讨论中默认了一项基础条件：在同盟难以影响的地域，各方向起码会有一支与攻守同盟对等的妖兽势力。
它们并没有就此提出证据，更谈不上严格地证明，好像这件事是天经地义必然发生的。
毕竟，在妖兽首领们看来，敢在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靠近探查的修仙者，如果没有应对大战双方力量的底气，又怎么敢来？
而且，结成同盟的好处，它们是最知情的。
“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只有当对手主动侵犯时，我族才会符合道义地反抗。要和没有敌对态度的势力进行贸易，我族没有意见。”按照智囊团指示，李俭发言表态，让人族站在道德制高点。
站在制高点吹风，对下面指指点点，可比待在下面挨骂爽多了。
看李俭站上道德制高点，妖兽们还真没话说。
没办法，人族刚诞生金丹期的时候，李俭跑出来把各族有头有脸的金丹揪出来打了个遍，打完了就要求签和平契约，不能说是不爱好和平。
只不过爱好和平的方式有点奇怪，但妖兽们显然是没资格说这个话的，因为它们压根不爱好和平。在李俭拿出和平契约之前，妖兽之间的契约可以是贸易、可以是附庸，甚至可以是交换领地，唯独不会是独立在这些条件之外的，靠自己本身作为契约全部要求的“和平”。
牛族首领投来感激的目光。作为顶尖大族的人族能够同意自己的提案，实在是难以料想的支持。
砾金看着李俭，又看了看牛族首领：“显得软弱。”
“难道你想增加无谓的对手？贸易可不是软弱啊。爱好和平，砾金。”李俭重复人族的立场。
可不能让妖兽觉得人类软弱，这帮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最看不起软弱的族群，一旦觉得什么种族软弱可欺，马上就要蹬鼻子上脸，不管是开战还是附庸，总没什么好果子吃。
某种意义上，没有实力支撑的爱好和平看起来也像是这样的东西。对智慧生物来说，如果某个派别没有力量，却在为和平摇旗呐喊，那么它是否真爱和平，就是存疑的事。
但如果一个强有力的派系，展现实力后受各方认可，仍然宣称自己热爱和平，并且确实如此行事，那就不会有人质疑它是否真的热爱和平。不排除存在一些逻辑失常的智慧生物，依旧疑心生暗鬼，但那种玩意也不会成为族群的首领，在杀道修仙的激烈环境中走出多远。
“你们愿意爱好，就请爱好吧。”砾金不再反对，只是犬族显然不会成为第一批与南边妖兽势力贸易的参与者了。
“如果吃亏的话，同盟再为你们出兵。”风雅也不参与贸易，却明确支持以武力为贸易作保。
李俭点点头，这样差不多够了。
灵山攻守同盟的妖兽，势力范围往西南方向的不多，恐怕西南地界的狐妖时不时跑出来几个，才能让它们有所感知。而华夏人族与狐妖贸易已久，早在攻守同盟之前就已互通有无。这帮家伙在老狐狸指导下，势力范围渐渐淡出人族视野，可贸易规模从来没小过——当年的长期产量提升契约依旧有效，华夏人族固然以此把控了狐族的交易命脉，继而能够摸清狐族规模，但狐族也趁此机会不多扩大。
这意味着，它们只是有意识地绕开了人族势力范围，但在人族查探不到的范围，狐族的势力不停扩大。
这种扩大目前对人族来说还算可感可控，但对灵山攻守同盟来说，西南方向的妖兽势力，可能就是以狐族为中心，捆绑在一块的派别。狐族可能已经成长成了，可以与灵山攻守同盟明面战力同一档次的巨物。
至于非明面战力，请看人族海洋战线。
李俭看来，所谓从西南方向过来查探的妖兽，既然客气，那就可以合作；方向又如此暧昧，怕不是狐族妖兽。
倘若真是狐族妖兽，那此行便是将人族和狐族的贸易摆上台面的好机会。
温坚犹豫了一下：“我族也和人族一同，尝试向西南方向贸易……那什么，开拓商路。”
明室也加入进来：“我族还要准备些物资，你们开始贸易了，我族就跟上。”
鼠族显然是想坐贸易的顺风车，开拓商路的风险一点也不愿承担。
“好了好了，还有没有想搞贸易的，没有的话，意向就收集到这。要拿北侧的势力开刀，立即动身，还是之后动身？”让人坐顺风车这种事，李俭可不能完全看惯，便在明室开口后将话头截住，转向用兵。
霜秋：“我没意见。”
“啊？”
“我说，龟族对何时动身没有意见，只要能找到正确的目标就好。”霜秋抬头望天。
“就像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的结果那样，对这些敢于在我们势力范围觅食，而不与我们做任何有效沟通的家伙，就应该出重拳，让它们知道这是我们同盟的势力范围。如果这确实是一种冒犯，那就应该把它们打痛，打到它们的驻地，让其它地方的势力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辱的。”风雅虎爪一抬，好似要拍击什么。
“那就立刻动身？”
“我没意见。”几名妖兽首领纷纷回答。
风雅看向北方：“立刻动身，兔族做侦查工作，我们虎族本地的金丹引你们去侦查，查出来有什么问题，立刻开战。”
……
正所谓兵贵神速，但灵气复苏前的战争动员与灵气复苏后的金丹期大军相比，后者哪怕毫无准备，行动起来也比灵气复苏前的机械化部队更快速迅捷。
机械化部队好歹还需要后勤跟上，来一出现代意义的“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若是没有燃料，当场抛锚也是常事，偶尔为了腾出道路，还需要炸毁载具、推到路边不再使用。
可对金丹期大军来说，在没有充足修仙技艺发展的当下，一切战斗的核心都简单到可以仅围绕修仙者本身，而没有储备“符箓”“法阵”“法器”之类的必要。这固然让修仙者战争显得情调单一，可也让它们的行军速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水准。
金丹期适千里，不需要三月聚粮，也不需要宿舂粮，只消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们便抵达了。
在相同境界下，需要准备更多物资作战的一方总是比不需要准备的那一方更晚到场。单从抵达战场所需时间来说，修仙技艺尚不完备的军队竟然是最快的。
如此一来，当首领会议决定立刻动身北上，四十万金丹战力便行动起来，以族别区分，形成波次，向北方飞行。
兔族的好手飞在最前面，脱队后寻找当地虎妖，由虎妖指引，跟踪外来妖兽痕迹。
李俭本以为搜寻需要一段时间，但他想岔了。
在虎族影响范围内无情猎杀取食的外来妖兽并没有一点隐藏自身行迹的意思，从它们的行动轨迹看来，它们不过是绕开了虎族领地，避免爆发战斗，却没有刻意绕过虎妖视野。
有不少虎妖外出时目击外来妖兽在自家势力范围胡乱杀戮，据它们所说，领头的是猪妖。
黑承在众首领目光中否认自己和这帮猪妖有关系：“天底下猪妖多矣，我们灵山矿区附近的这一支和别的地方的猪妖只不过都是猪罢了，又不是同族，如果是同族，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一支跑到虎族领地附近。再者说了，我族有什么跑到这边大肆杀戮的必要吗？”
众首领收回目光。本来也不觉得黑承与这支猪妖有关，只不过听到同为猪妖，就想看看黑承慌乱的样子。
“你打算把它们收为同族吗？”行军途中，温坚凑过去询问。
天底下能成大族的妖兽种类相当稀少，猪族、兔族、鼠族这些妖兽，在不同地区成为大族的概率相当高，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是猪一样。
李俭：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他当然知道原因。人类豢养家禽家畜，对这些生物的族群扩大功效堪比另一个生态圈。这帮家禽家畜通过和人类饮食高度绑定，为自己在灵气复苏伊始的族群数量开了个相当高的好头。
看在出身相同物种的份上，将别的族群的金丹接纳为本谱系，也算是常见操作。
“看情况吧，如果它们认可灵山攻守同盟的话。”黑承并没有给出更激进的回答。
“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因为亲近，下不了手。”
“不会的，不是我族的猪妖，那不过是别的妖兽罢了。”黑承摇头。
李俭在旁听着，难以猜测这是否是黑承的真心话。
每个纪元都要分出胜利者，出蛮古人的经验告诉李俭，天道判定胜利者是按照物种来判别，起码出蛮古人可没有因为一开始研究出阵法的族群是哪一个，就只认为哪个部落是出蛮古人。
如果最终胜利的战果归属整个物种，那黑承当真会将没有加入本族的猪妖，看作完全陌生的金丹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