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只怪这吃人的世界容不下你
刚刚的一番自省，让贾宝玉明白了为何晴雯反应如此激烈了。
晴雯向来高傲，从未看低自己，只当自己是小姐一般。
又误会了前面袭人等大丫鬟一一上了贾宝玉的床，和贾宝玉有了床笫之情。
贾宝玉突然轻薄她，她便以为贾宝玉也要临幸自己，当然奋力反抗，她可不愿意像袭人等大丫鬟一样，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贞洁献出。
眼看着挣脱不了贾宝玉的束缚，这才悲痛地流下眼泪，一时万念俱灰，只当自己看错了贾宝玉。
替她轻柔地擦拭了一番后，贾宝玉这才小声劝说：
“晴雯，我知道你一直不想承认你的丫鬟身份，你也从未看轻过你自己，可是，你的确只是丫鬟。”
听到这里，晴雯俏脸霎时变得凄惨不已，急促摇头，欲言又止。
贾宝玉见状，急忙接着道：
“你先听我说完，你是高傲的，不和其他丫鬟一样，也不愿和她们同流合污，更不愿随便失去清白。”
“但是，你得明白，自你进我房间开始，你的清白就已经没了！”
听到这里，晴雯猛然摇头：
“你胡说，我和你一直清清白白的，我的清白为何没了？”
贾宝玉面露几分惭愧，反问：
“晴雯，你想想，你怎么看待府中其他老少爷们的贴身丫鬟们？”
这话一出，晴雯心气瞬间没了，如灵魂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呆愣当场。
贾宝玉说了一个很残酷现实的事实，大户人家里老爷少爷的贴身丫鬟，在外人眼里，几乎就是已经没了清白可言。
虽然这些丫鬟被外放后，依旧是香馍馍，甚至会被人争相娶回家去，可是，所有人都会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丫鬟早已被老爷少爷临幸过的，从无例外。
而且实事上也是如此，绝大部分丫鬟被放出来后，都不再是完璧之身，只有极少数的丫鬟还可能保持贞洁，要么容貌丑陋，要么运气不错，没有被玷污玩弄。
眼看着晴雯如失了魂一般，贾宝玉心疼不已，轻唤：
“晴雯…晴雯……”
许是终究回魂，又或许是因为贾宝玉在唤她的缘故，晴雯悠悠醒来，看着贾宝玉，满脸悲凉，毫无血色，如同心死。
贾宝玉轻叹：
“晴雯，倘若你真不想醒来，我就敬你一辈子，你只当我一个人的丫鬟，没人欺压你，也不会有人指使你，更不会有人夺你清白之身。”
“你也误会了袭人她们，她们皆是受了老太太的指示，这才不得已向我献身，可我敬重她们，并未碰她们。”
“刚刚见你在我床前走动，我以为你也和她们一样，加上平日里你我的感情，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故而轻薄了你。”
“但我绝没有想夺你贞洁之意，若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冒犯你的。”
晴雯听了这话，内心一阵回暖，眼泪似再要落下，可却又发笑了，又哭又笑，极为诡异。
让贾宝玉看得愣了愣，关怀询问：
“晴雯，你可还好？”
晴雯突然扑进他怀中，抽噎着说道：
“二爷，是我的错，是我自命清高，可其实不过二爷你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能得二爷你这样的主子，我还有什么奢求的？”
“其实，我和袭人她们一样，都被老太太召见过，老太太跟我说，让我主动向你示好，可我心里不忿，只当没听过。”
“还说，若是能被二爷你看中临幸，就替我开脸，抬为通房丫鬟的身份，月钱再提高二两。”
“可我不在乎这些，什么位分银子，都没有二爷待我真心好！”
听到这番话，贾宝玉算是彻底明白了晴雯的想法和观念，心疼的同时也有些许敬意。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丫鬟们上升的通道就这么一个，等着被男主子临幸，若运气好，抬了小妾姨娘的身份，或是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难得的好结果了。
就如此前贾母要替贾宝玉挑选丫鬟进来，府中众人可谓是削尖脑袋往这里面挤。
为得贾宝玉临幸，童秋茶不惜一切地勾引他，可见背后的利益有多被她们重视。
连袭人她们，都不得不听从于贾母的指示，想着借此得贾宝玉欢心。
唯有晴雯，却依旧如常，不仅不随波逐流，反而十分抵触，不在乎位分，更不在乎金钱，这种品格，不由得让贾宝玉感慨万千。
心想着，难怪在原着中，晴雯最后会被王夫人撵走。
眼下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的好看，心高气傲，遭人诽谤，聪明强势等缘故。
更因为，她与这个世俗格格不入，有着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理念，不被世俗时代所容纳。
在心里默默感慨一番后，轻柔劝道：
“此后我再不会这么冒犯于你，不过，你也得改一改自己的想法才行，你不愿和她们一样，但请你也尊重她们的活法。”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别人活的高贵些，在你眼里，她们向我献媚，或是主动献身，那就是下流无耻的。”
“可你又曾知道，在她们眼里，这样做才是最值得的？”
“反倒是她们会觉得你太清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要强泼辣，尖牙利嘴的，惹人讨厌！”
说到这，贾宝玉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她，见她似乎听进了心里，又接着说：
“此后你只管做好自己就是，她们怎么做，都和你无关，不要去指责质疑，以免遭她们暗中记恨。”
“可还记得，我在南边时劝过你的话？”
“千万别以为，所有人都得跟你一样，和你做的不一样了，你就鄙夷讥笑。”
“就如刚刚你误会的一样，你以为袭人她们都没了清白，可人家和你一样，清清白白的，你若带着这样的偏见去看待她们，岂不会惹人厌，惹人恼？”
“久而久之，私底下难免会排挤你，或去老太太，太太面前编排你，到时候，你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的。”
一番说教下来，晴雯已然完全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厉害了。
悲凉的神色已经没了，转而成了惭愧和忧愁，嘴唇嗫嚅着：
“二爷…我错了…对不起。”
贾宝玉再次轻轻搂着她，喟然长叹：
“不怪你，只怪这吃人的世界，容不下你这清高洁净的灵魂！”
“也怪我，不懂你的心，更不懂你超脱世俗般的高傲，我这俗物竟想着玷污你，真是可笑啊！”
听着贾宝玉这自嘲的话语，晴雯芳心大颤，紧紧地凝视着眼前的俊美主子。
一时间只觉得一股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想说话，却感觉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