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打量了牟斌两眼，正德皇帝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他轻咦了一声，笑着询问道：“哦？牟指挥使有何事禀奏？”
遍数有明一朝的历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都算得上是一个老实敦厚的忠良之臣。
如若不然的话，正德皇帝也不会再登基继位以后，继续将牟斌留在这个官职上面。
眼下正德皇帝的封赏即将落下，牟斌却是提前言说有事情想要奏禀。
一时之间，正德皇帝的心里面也十分好奇。
“启奏陛下，微臣自成化年间便蒙荫承袭了锦衣卫百户的官职。”
牟斌深深一拜，神色诚恳激动地说道：“承蒙先皇青睐，最终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迄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了。
陛下您不以臣卑鄙，继续任用微臣。
说句狂妄之言，微臣也算是三朝臣子了。
微臣原本打算为陛下您禅精竭虑，守好锦衣卫这支天子亲军。
可微臣毕竟年岁渐高，实力又称不上多么超群。
在此次太后一案当中，微臣只感觉自己就仿佛是蟠木朽株那般，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可言。
幸得陛下您乃是真龙天子，得万灵庇佑，麾下人才济济，能臣层出不穷。
依照微臣看来，周同知已然能够成为锦衣卫的扛鼎之人。
因此微臣想要向陛下您乞骸骨，为后继能臣退位让贤！”
牟斌的语调有些低沉，但其中所蕴含的情意却是真切至极。
此言甫一落下，整个保和殿之内，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被牟斌的言语所震惊住了那般。
当然，早就已经得知内情的朱无视和周恒师徒两人，无疑是在佯作震惊失神。
在合适的时机，由牟斌推举周恒彻底接掌锦衣卫的所有权柄，这本就是朱无视和牟斌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协议。
作为回报，朱无视则是需要为牟斌而向正德皇帝进言，以求牟斌的官职能够更上一层楼。
牟斌不奢求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更为庞大的实权官职，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体面的身份荣休。
如若不然的话，继续夹在朱无视和曹正淳的争权夺利之下。
牟斌知道自己最终的下场，绝对不可能妥善到哪里去。
急流勇退，这才是牟斌当下绝佳的选择。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三朝老臣的牟斌，竟然准备乞骸骨。
这等情景，彻底地震惊了除去朱无视和周恒之外的所有人。
哪怕是众人当中最为不学无术的成是非，他虽然对牟斌的话音听得一知半解，但也能够弄清楚牟斌大致的意思。
不过成是非的性子毕竟玩世不恭，他关注点也同样是异于常人。
此时此刻，成是非正满眼好奇地盯着牟斌的背影。
你这个浓眉大眼，看上去老实忠厚的大官，谄媚起来怎么也一套接着一套的？
至于三台八座、三大密探等人，他们的心里面除去震惊以外，就只有对周恒的恭贺了。
毕竟周恒和朱无视向来同气连枝，他如果能够执掌锦衣卫的话，这对于朱无视一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恐怕也就只有曹正淳一人为之气急败坏了。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自己仍旧是戴罪之身，当即就快步来到了正德皇帝的面前。
“陛下，周同知毕竟年纪轻轻，恐怕行事不够老成稳重。”
曹正淳深深一拜，满脸一副为正德皇帝考虑的神色说道：“锦衣卫作为您的亲军，无论是名义也好，又或者是实际也罢，都可谓是至关重要。
依照老奴看来，周同知想要接掌锦衣卫，还需继续磨砺几年才是！”
然而曹正淳真正的心思想法，场中其他人又岂能看不明白？
朱无视刚刚得到的那柄尚方宝剑，已然成为了悬在曹正淳等阉党头上的利剑。
眼下如果在让周恒接掌锦衣卫，那阉党众人今后又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别看周恒现在就已经彻底掌控了锦衣卫作为重要的北镇抚司，可他头顶上毕竟还有着牟斌的存在。
再加上锦衣卫之内也有一些阉党的爪牙势力，这使得彼此之间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但是当周恒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以后，曹正淳安插在锦衣卫里面的爪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清扫一空。
届时，护龙山庄和锦衣卫一衣带水，曹正淳等阉党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定然会随之大大衰减。
这种情况，曹正淳又岂能坐视不理？他自然要竭力阻止周恒接掌锦衣卫指挥使位置。
曹正淳口中的话音刚刚落下，还未等正德皇帝发表什么态度，牟斌就已经怒目看了过去。
“哼！曹公公到是经验丰富！”
牟斌冷哼了一声，神色沉重地说道：“可为何皇宫大内竟然还会被刺客闯入？致使陛下和太后的贵体受到威胁？”
说到这里，向来老实敦厚的牟斌，眼眸深处极为难得地浮现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神色。
“难道说，曹公公已经到了老眼昏花，风前残烛的地步？”
他不咸不淡地继续出声说道：“又或者说，曹公公与那些贼人凶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不成？”
老实人骤然发难，险些直接将曹正淳打入尘埃里面。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牟斌借题发挥，他虽然是难得厚道的忠良之臣，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当真是无欲无求了。
推举周恒接掌锦衣卫，不仅仅事关于牟斌自身的前程。
更为重要的还是，能够让牟斌从朝堂党争的泥潭里面脱离出来。
如此一来，牟斌又岂能容许曹正淳阻挠？
与那些刺客勾连的罪名，曹正淳又几个脑袋能够承担的起？
“牟斌你……”
气急败坏地曹正淳，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怒指牟斌，刚刚想要反驳辩解什么，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相比较于牟斌而言，正德皇帝和太后方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人物。
硬生生地咽下了口中的话音，曹正淳噗通一声跪倒在了丹陛下方。
“陛下，太后，老奴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老奴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种勾连逆贼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