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来的恒星型核弹计划，您会在水星上设置一个发射基地……”
说到这里，破壁人弗里曼.戴森话语顿了顿，又改口道。
“不，那并不是什么发射基地，而是一个用来推动水星脱离原定轨道的爆炸点，您打算利用大量恒星型核弹爆炸的推力，把水星推入太阳，您想重演恒星275E1那曾发生过的事情。”
“在水星坠入太阳后，喷出的恒星物质会围绕着恒星开始扩散，这些恒星物质会降低太阳系，所有行星的公转速度，公转的速度下降，行星运动的离心力便不再能够对抗恒星的引力，金星、地球、火星会先后坠入太阳。”
“由于比水星的质量更大，太阳喷出的物质流，会延伸到木星，气态巨星受这种喷流减速的影响很小，但减速毕竟存在，木星周围的那些实体卫星在先后坠落进木星，亦或者太阳后，气态巨星会一颗颗的跌落进太阳之中。”
“太阳所喷涌出来的物质流，会越来越远，最终将整个太阳系变成比三体星系还要糟糕的炼狱。”
听着破壁人弗里曼.戴森的描述，即便已经事先知道的各国代表，都纷纷对着雷迪亚兹怒目而视。
甭管雷迪亚兹现在有没有在执行这项计划，单是他曾想到并准备实施，就足够让各国代表严重不满。
人类支持你是让你收割全人类生命的吗？
“这个计划很颠覆性，可以说只有疯子才会提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战略，但很遗憾，主并不在乎。”
“萤火之光怎能和日月争辉？”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朝着雷迪亚兹露出遗憾的微笑，一边叹息一边摊手，仿佛在说，哪怕你费尽心机，这样的计划对于三体，也不过是无力的挣扎。
雷迪亚兹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破壁人的话而流露出多么大的情绪波动。
各国代表的怒视，也被他给忽略掉，正如破壁人看他一样，此时的雷迪亚兹眼中，只剩下破壁人。
这是他们之间的决斗。
雷迪亚兹道：“你所说的毫无根据，而且恒星型核弹计划已经终止。”
“是的，恒星型核弹计划终止了，但您打算与三体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却始终都不曾改变。”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这一切，还要从您冬眠前，与枫.泰勒的那次会面说起。”
“枫.泰勒早于我们看穿了您的计划。”
弗里曼.戴森看向了正大口吃着薯片的林枫，顿时又厌恶的移开了视线，视线重新落到雷迪亚兹身上。
弗里曼.戴森继续道，“但他没有阻止，而是提醒了您，威力不够。”
“于是，您便有了现在这个戴森云计划。”
话题终于落到了林枫在意的事上，一改没精打采的样子，正襟危坐起来。
当然，手里的那包薯片还是没松开。
林枫的样子移位到影院，和看到电影精彩片段的影迷如出一辙。
“在您冬眠的这些年，我们根本无法破解您的这个计划，因为戴森云这种设想，本身就充满着科幻色彩，即便有人设想过怎么去把它造出来，也根本无从考究。”弗里曼.戴森解释道。
“直到您将太阳卫星的设计图纸，交由奈特.威廉工程团队进行建造时，我们才终于找到了突破点。”
“太阳卫星只与不带电粒子接触，利用它们与太阳卫星的热接触后的降温发电。”
“有什么问题吗？”雷迪亚兹问。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笑着耸耸肩膀，“这是种很低效的能量转换方式，与之相比，核聚变反应堆直接让等离子体运动产生的电流更加庞大，能量转换过程损耗率更低。”
“我们都知道，您的这个太阳卫星，与其说是个发电装置，倒不如说是一种武器。”
“抛弃太阳风中的带电粒子，专门利用高密度物质，以物理接触形式偏转不带电粒子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发射向正在航向太阳系的三体舰队，整颗恒星将被您改造为一门大号的粒子炮。”
在破壁人话音落下的时候，林枫吃薯片的动作顿住了，他因为破壁人破壁出来的计划感到惊愕。
他的确想过，雷迪亚兹会不会隐藏着别的什么计划，但他没有细究过，更没想过把整个太阳改造成一门粒子炮。
林枫转念一想，皱起眉头，又觉得不对，这种恒星粒子炮根本没有威力。
首先，三体的舰队距离太阳系四光年，恒星的粒子飞跃四光年的距离，威力已经忽略不计了。
更别提，太阳卫星根本达不到那么高的聚焦能力。
别说是战舰，就算是一堆豆腐，这些粒子也别想打坏。
“这样做没有什么威力，什么东西都摧毁不了。”雷迪亚兹摇摇头道。
“不，可以摧毁，利用热堆积就可以。”
弗里曼.戴森神情严肃的看着雷迪亚兹，否决了他的回答。
弗里曼.戴森讲解道：“热传递的方式只有三种，传导、对流、辐射，热辐射降低温度的效率最差，其次是热对流，效率最高的是热传导，无论是热传导还是热对流，都是需要消耗物质。”
“您知道，三体舰队的技术无论有多高，携带的质量都是固定的，三体人还没有达到凭空变出一堆物质的层次。”
“随着他们和太阳风中不带电粒子接触的增多，这些不带电粒子中一部分的热量必然会由于物质接触，转移到三体人舰队中，热堆积会让三体舰队的热量越来越高，为了解决提高的热量，三体人就必须把冷却剂给消耗，变相的消磨掉三体舰队一部分可用的战争资源。”
“您很清楚，三体舰队也必然是有着和人类飞船一样的反应堆，同样也是需要冷却剂来维持整艘飞船的温度，不管三体舰队采用的是核聚变还是反物质，对于飞船内的三体人来讲温度都太高了，不适宜生存。”
“可惜，很遗憾，主同样不在乎这个。”
弗里曼.戴森凝视着雷迪亚兹的双目，似乎是打算从对方眼中看出对方的慌乱。
倒不是想求证什么，而是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正要欣赏自己多年的对手，面壁者曼努尔.雷迪亚兹，因为他步步紧逼的慌乱，这会让他多年的努力，更加的有成就感。
然而，没能如愿，雷迪亚兹始终保持着古井无波的状态。
弗里曼.戴森道：“只要让飞船并排成一线，受太阳风不带电粒子冲击的飞船也就只有一艘，真空隔绝温度，热堆积的只有一艘，再或者干脆造一面阻挡粒子，带有推进器的盾牌，这种热堆积式的攻击，根本毫无意义。”
林枫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热堆积并不是多么难解决的问题，只要愿意舍弃一部分质量，挡在飞船前方当盾牌，依靠着真空隔绝热量，哪怕前方的盾牌完全融掉也没关系。
盾牌后方的飞船由于没有与不带电粒子有过任何物理性的接触，自然不可能因为热堆积而消耗掉冷却剂。
更别提三体的强相互作用材料技术，并不需要消耗多少质量就可以得到一面很薄却又能阻挡大量粒子的盾牌，而强相互作用材料也不可能因为热堆积而融掉。
正当林枫以为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打算离场的时候，却听到弗里曼.戴森用柔和的笑容凝视着雷迪亚兹。
“……您是不是以为，我想要揭露您的计划，仅仅只是如此？”弗里曼.戴森问。
“如果只是这样，您觉得我还会站在这里，在PDC允许的情况下，对您进行破壁？”
林枫一愣，的确，如果只是这样，PDC根本没有理由帮助破壁人，允许他在这里对雷迪亚兹破壁。
“多重谎言，在戴森云这种表象计划下，恒星粒子炮计划同样也是您掩盖真实意图的表象计划，您真正的计划还是同归于尽。”弗里曼.戴森道。
“我不确定，这个计划最初是枫.泰勒向您提议，还是您自己想出来，但我可以确定的是，知晓并正在逐步性实施这个计划的你们两位，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弗里曼.戴森说着，因为他的话，各国代表把视线聚焦到林枫那里，哪怕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些视线的不友善。
然而，林枫是懵逼的。
啊这……我提议？
我特么的什么时候给雷迪亚兹提议了计划？
林枫仔细回忆着，可是并没有记起来，他有给雷迪亚兹提议过什么计划。
他顶多只是帮助雷迪亚兹，让他有一个实行计划的工业基础。
虽然已经活成了此世之锅，但这种莫名其妙的锅他可不背！
弗里曼.戴森道：“太阳卫星可以产出电能，尽管与核聚变反应堆没法比，但的确可以产生很多电能，这些电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转移，存放在同一个宏电子容器。”
“这么做有些多余，因为宏电子储能是没有上限的，一枚太阳卫星的宏电子储能完全可以直接存储几个世纪，没必要特意把电能都转移到一处，您在这点上太过急躁了，以致于把自己真实的意图都暴露出来。”
“当存储的所有能量，在瞬间释放于一点，轰击太阳表面时，会发生什么呢？”
弗里曼.戴森带着几分嘲意的目光扫了眼雷迪亚兹，尽管仍旧是面色如常，可从他那死死盯着弗里曼.戴森的眼神，破壁人弗里曼.戴森知道，他的猎物终于支撑不住了。
弗里曼.戴森道：“答案是一颗黑洞，黑洞的规模并不小，因为能量顶替了质量，这颗黑洞会迅速的吞噬掉太阳大半的物质，随着太阳的核聚变与引力的平衡被打破，太阳系将会迎来一次失控性的恒星大爆炸。”
“由于恒星本身的结构过于庞大，而太空中热辐射的释放效率又非常低，再加上恒星引力的束缚，这导致恒星内部始终保持着一种积蓄能量的物理结构，它爆发的威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大，而我们的太阳，它积蓄了五十亿年的能量。”
“这种规模的能量在瞬间内释放干净，在太阳爆发的那一刻，整个太阳系连大一点的陨石都不会存在，携带着恐怖动能的粒子风暴会摧枯拉朽的毁灭一切，这就是雷迪亚兹继恒星型核弹计划之后，又一个恒星核弹计划。”
“最终，太阳系只会留下一颗黑洞，以及以等离子星云形式存在的恒星残骸，毫无疑问，这样恶劣的环境，是三体恒星所无法比拟的，三体舰队除了一颗黑洞和高温等离子体外，什么都得不到。”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扫视着一众代表，然后视线回落到雷迪亚兹身上，仿佛在告诉所有人——看啊，雷迪亚兹就是这样的一个疯子，这就是你们的面壁者，想要毁灭你们，毁灭一切的面壁者。
各国代表面色如常，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知道，所以破壁人才会出现在这场会议上。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仿佛是给予最终审判一般开口。
“您可以否认这个计划的存在，就像枫.泰勒那样，这没关系，因为我只是来公布我对您计划的破壁内容。”
雷迪亚兹沉默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后，这才开口。
“……好吧，那我就问泰勒问过的问题。”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会怎么样？”雷迪亚兹问。
“主不在乎。”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以很轻松的语气说着，如此处心积虑的计划，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打上了‘无意义’的标签。
雷迪亚兹的脸色终于变了，那个神情，就仿佛基督徒看到了耶稣死亡一般。
太阳，一直都是雷迪亚兹的信仰，雷迪亚兹坚信着，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太阳更具威力，更加强大。
正因如此，在林枫说出‘恒星型核弹配不上恒星两字’时，他才会改变计划，尝试着去缔造真正的恒星核弹。
破壁人弗里曼.戴森，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太了解雷迪亚兹了，面壁者如果是光，那他们破壁人就是影。
他敢于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要尽可能的用言语作最后的蹂躏。
“雷迪亚兹先生，您的内在本质是一个粗人，这让您试图以最简单、快速的方式，解决掉三体危机，您认为自己在成为毁灭者的同时，也会成为救世主，您以一个卓越战略家的老谋深算一步步的推进着一个注定失败的计划……”
正当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打算，将雷迪亚兹彻底打入深渊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他。
“注定失败？你想告诉我，三体舰队有能力用脸硬接一次太阳的爆炸？破壁人弗里曼.戴森。”林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