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的动作快到让人咋舌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联系了菜贩子，第二天她刚到厂里就给她送了一框白萝卜，她又洗又切，不过就是一早上的时间，萝卜就全进了罐子，她满意的把罐子继续在墙边排好，孟菊仍然看着昏暗里一排排的罐子不寒而粟，“你这萝卜就要供在这里了吗？”
“供？”
孟菊尴尬的改口，“放……放在这里。”
楚云笑出声来，觉得孟菊实在太可爱了，顺着她的话说，“嗯，我就打算供在这里了，这个萝卜腌制很快，也就是两三天就能吃了。”
孟菊叹了口气，“你这两三天能吃，拿主意的人又不在，你不是做的无用功吗？”
楚云不以为意的指了指边上一大筐没腌制的白萝卜，“不然，你以为我买那么多白萝卜干什么呢？”
“你自己买的？”
“嗯。”
“……你是真轴，工资没有几个钱，还要浪费钱做无用功。”
楚云挑眉，没再辩驳，挽着她的手离开了仓库。
她是个笨人，做事情也只会用笨办法，犹如小时候她偶然间发现中药可以做菜，她就一样一样的试，犹如她不会电脑，她就拼命努力的学，爸爸从小就告诉她，“书山无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她出生在一个距离起点很远的家庭，刻苦和努力就是她的起点。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会做无用功，她只是更愿意相信，所有的“有用功”，都是“无用功”堆积起来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用功。
尽力，就是最有用的。
她算过时间，oA里的流程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尤副总怎么也该回来了，尤副总交代给她做准备工作，回来看见她人不在，势必要问，她再见尤副总一面，应该也不难，见了面再求情，再加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在努力，保住这份工作，应该也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了。
她挽着孟菊的手慢慢的走在厂区的路上，心里有些悲哀，过往的她，是断断不会想这些问题的，诚如孟菊所说，她就是轴，只想着不带目的的把事做好，不要计较那么多得失，小时候爸爸总说，“吃亏是福”，可现实却教会了她，吃亏并非是福，得失，才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不是不能“失”，而是为了“得”，才能“失”。
她不得不无奈的认同这一点，站在底端的人，是没有资格与这个世界谈条件的，永远不往上走，就永远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社会给予你的一切不公。
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市区里，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中不时响起几声闷雷，雨季的第一场雨即将来临，临近下班时间，众人都在讨论一会儿下了班要如何才能快些回家，天色暗沉得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捂住了太阳，遮天蔽日，黯淡无光，无一不在提醒着众人，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今年这是怎么了，这第一场雨就那么猛啊？”
“嗐，每年这个季节，这暴雨不是说来就来？”
杨丽丽坐在工位上听着众人的低声议论，回头看了一眼乌压压的窗外，心里骤然就想起了身在工厂的楚云，她在电脑上翻了翻工厂职工宿舍的登记表，没看见有她的名字，心里稍安。
陵城这暴雨都是夜里下，她真怕这雨下得急，她又在工厂过夜，疏水的过程中发生什么不测。
既然她不在，她也就安心了，她关掉电脑打算下班，刚站起来，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众人回头，只见许久未在公司出现的梁总迈着大步进了办公室，悠闲着等下班的众人愣了一瞬，赶紧回到自己工位上，可梁兴尧根本没注意其他人，径直来到杨丽丽面前，“丽丽，之前采购部那个楚云现在是在哪个办公室？我去了项目部没找到人，你叫她来一趟我办公室。”
杨丽丽看着梁兴尧愣住了，他说他去了项目部，那就意味着……
他知道总部已经下了文件要给楚云升职！
葛经理还说先拖一拖，拖到楚云受不了为难自己辞职，谁知道……梁总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她僵硬的笑着站起来，答非所问，“梁……梁总，你回来了？”
梁兴尧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惊讶，“嗯……刚下飞机，怎么了？”
“没，没，没怎么！那尤副总……”
“他去帮我办点事，暂时回不来，你找他有事啊？”
“没有没有！”
杨丽丽垂下眼，心里暗叹不妙，葛经理又不在，她只能先糊弄着开口，“梁总，楚云今天去工厂了。”
梁兴尧看了她一眼，心里生疑，“配方都研发好了，她去工厂干嘛？”
“就……就说是去看看。”
“看什么？”
梁兴尧问得极快，全然不给杨丽丽思考时间，她慌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她……她说她去看看生产线什么的，了解一下，为后面量产做准备。”
梁兴尧微微皱眉，杨丽丽低下头不敢看他，紧张得要哭了，半天才听见他说“知道了”，他转身要走，她赶紧对着他的背影开口，“梁总再见！”
“嗯，下班吧。”
梁兴尧离开了办公室，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收拾东西朝着打卡机走去，唯有杨丽丽，紧张得要虚脱了，拿着手机来到档案室就给葛经理打电话，“喂，经理，梁总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怎么了？”
“他一回来就要找楚云，而且……是去项目部找！”
葛经理一听，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项目经理待在工厂，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是，是很正常，可……可梁总要是知道我们没给她升职……”
“什么叫‘我们没给她升职’？我们有什么资格给她升职？你好好说话，她都没填升职表，流程都没走完，升什么职？！我们没有把事情告诉采购部施经理吗？她不来填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如果说她不知道，那也是施经理没有告诉她啊！”
杨丽丽咬唇，葛经理这一套推脱，玩得是真溜啊！
“那……那那个调岗通知……”
“什么调岗通知，系统里有备份吗？总部批了吗？我们分部人事权在总部手上，我们有什么资格调岗啊？”
杨丽丽皱眉，没说话，葛经理阴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搞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升职通知我们是通知了，流程是她不来走，她一个项目部的人要待在工厂，是很正常的情况，梁总再问，你如实说就行了，心虚什么？”
杨丽丽闭眼，在心里叹服，葛经理，真不是个东西啊！
“知道了吗？”
“嗯。”
“该做什么知道吗？”
“嗯。”
电话挂断了，杨丽丽拿下手机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离开档案室，见办公室里没人，把文件夹里楚云签过字的调岗通知塞进了碎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