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老员工们吓了一跳。
胡琼芳嘴角抽搐着拦住了逗比二哥。
“二哥，我话都说出口了，你总的给我这个商会会长一点面子吧？”
“先让他们选，我这边把能安排的人，都登记下来，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三个方案的，那我也没办法了，让他们自己去找林又生的家属索赔去。”
老员工们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麻了。
林又生的家属？
就是那个背着丈夫养男人，还串通奸夫，谋杀亲夫的武小萍吗？
等等！那个女人马上就要判刑坐牢了，让他们去找她索赔？赔啥？监狱里的二合面馒头吗？
众人集体嘴角抽搐。
这么一对比，胡琼芳刚才提到的那三个方案，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姜甜立刻让人拿出准备好的登记表，每个人发一张，让他们今天先回家考虑考虑。
还有就是，把自己留在厂里的个人物品收拾一下，带回家去，明天开始就不用来食品厂上班了。
因为他们已经找好了买家，今天就要把厂里的这些老旧设备，还有那些办公用品，全部折价处理掉，后天就要拆厂房盖大楼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正在发放登记表的姜甜，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办法，时间就是金钱啊！
胡二舅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跟你们在这儿磨叽半天，我都少挣好几千！”
入冬前这两个月，历来都是胡二舅带人去各地倒卖物资最赚钱的时候。
他们必须赶在道路结冰之前，把过年要卖的年货什么的，全部运到合适的地方去，等到年前，路面结冰，货运价格猛涨的时候，再抛出去挣差钱。
要胡二舅说，这帮人与其在这里跟他家小妹磨磨唧唧，还不如直接来求他呢。
要是把他哄得开心了，带着他们去跑货运，不出三年，什么大房子、小媳妇，统统都给安排上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帮人就是一辈子在一个小小的食品厂里打混，就跟书本里那个什么“井底之蛙”一样，眼界窄得比针眼还小，放着他胡建军这尊大佛不拜，居然还惦记着食品厂每个月那一两百块钱的死工资？
被胡老二这么一怼，其他人立刻觉得，胡琼芳可真是个会替他们着想的好人呐！
不过这好人也不好惹，带着一帮人过来收厂子，搞得原本打算趁机闹事的那几个人，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了，拿好登记表，不甘不愿地收拾好了自己在厂里的私人物品，正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家，却被胡琼芳叫住了。
“这厂子过两天就要拆了，我知道大家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对这个厂子是有感情的，今天特意请了照相馆的师傅过来，给大伙儿跟厂子合个影，愿意拍单人照的，每人一张，这个钱我来出。”
胡琼芳话音未落，几个厂子里的老人，眼圈已经红了。
他们说自己对食品厂有感情，舍不得离开，并不是故意拿这个话来道德绑架胡琼芳。
是真的舍不得。
尤其是那几个跟着老厂长，在食品厂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听说可以拍照，赶紧跟胡琼芳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回家换衣裳。
厂子马上就要拆了，这可能是他们跟老食品厂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了，必须穿上他们最好的新衣裳！
秋日中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食品厂灰白色的墙上。
两条板凳并排，摆在食品厂正大门外边。
背后，是食品厂的大铁门，上面的“双峰镇食品厂”六个大字，已经有些缺胳膊少腿了。以前看这几个字，没觉得别扭，今天看过去，却怎么看，心里怎么不舒服。
这些年，他们口口声声说厂子是我家、爱护靠大家，却连门口这几个字坏了，都没人想到去修一修，拿红油漆补一补。
现在想修，已经来不及了。
再过两天，厂子一拆，以后，就再也没有“双峰镇食品厂”了。
厂子里的老员工们，迅速按照个头高矮，排成三行，个头最高的站在后面，中间一排坐在板凳上，最前面一排半蹲着，照相馆师傅看着相机，对众人喊了一声：“来，看这里，123，笑~”
员工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过无所谓，反正集体照也不大看得清每个人的表情。
还有人想请胡琼芳这位新厂长也站过去，和他们一起合一张影。
胡琼芳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老厂长一手办起来的厂子，我跟你们合影，不合适。还是等过两年，新厂子开业了，到时候大家要是还愿意回来，咱们在一块拍个大合影吧。”
拍完大合照之后，这些人再不舍，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食品厂。
胡老板说了，让他们回去考虑两天，后天上午，把登记表送到镇上的芳姐快餐店办公室，那边会有人给他们做好登记。
愿意拿一次性补偿的，当场就可以签字拿钱。
愿意接受安排，去新店工作的，在家里等通知，过几天就去上班。
想回家休息两年的，直接把表格给他们就行，等新厂招工的时候，再通知他们来面试。
这边刚把人送走，胡琼芳一扭头，就看到宝贝闺女正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把墙上的奖状、老照片之类的都摘下来，单独装进了干净的塑料袋里。
“你这是干什么？”胡琼芳眉头一挑。
姜甜嘿嘿一笑：“厂子拆了，这些老照片可就变成珍贵的老物件啦，我给它们都收起来，万一以后能卖钱呢？”
胡琼芳都被她这脑回路给气笑了：“那你还不如去翻咱家快餐店那个钱箱子呢，说不定咱们现在用的钱，以后也是个宝贝。”
一言惊醒梦中人呐！
姜甜差点从板凳上跳下来。
她怎么早没想到？
上辈子她恍惚记得，有一段时间，好多人到乡下去收那种壹分、贰分、伍分、一角的硬币，还有八十年代流通的纸币，当时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钱还有收藏价值，听说有人收，都给卖了。
后来听说这些纸币和硬币都成了很值钱的收藏品，有些价格已经比实际面值翻了几千倍。
而现在，这些零钱，都憋屈地被塞在他们家快餐店的钱箱子里。
每天晚上盘账的时候，看到这一大堆零钱，店长的脑瓜子都嗡嗡的，数钱都要数到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