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办事处的路上，尹竹无心花花草草，脑海中还停留着刚才所看到的。
她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波浪卷医生的话就相信他。哪怕目前为止的前因后果利益关系都正确，尹竹依旧很难用对正常人的态度去看待罪城这些人和诡。
所以尹竹信任波浪卷医生的话，实际上源于一张贴在电梯里的图片。
图片上不仅写了楼层号对应的科室，还画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大意是锁链捆住了许多黑影，但是门上的锁是用虚线表示的。
图片的左下方还有人用红笔写了四个字：
【不要回头】。
这点可以和波浪卷医生说的话一一对应，也算是侧面证明了他的诚意。
之前提到过，尹竹一直关注着波浪卷医生的动向，所以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不过奇怪的是，波浪卷医生似乎看不到那张图片。
他的视线经常停留在楼层号以及电梯门打开的外面，甚至盯着电梯里自己的倒影看过几秒，可却从未在那张图上停留过哪怕一分一秒，仿佛那里原本就是空的一样。这东西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如果他能看到，不可能毫无反应。
当然，也不排除他工作这么久看够了。所以，尹竹还有另一个证据，就是电梯的倒影里也没有那张图。
不仅如此，在尹竹盯着那张图片看时，还接收到波浪卷医生疑惑的眼神。他顺着尹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又转回来，纠结地看了一眼尹竹，似乎是想问尹竹为什么会对一个空着的地方看得那么认真。
反复论证，得出答案。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最后的答案再离谱也是真相。
养老医院对于养老院来说应该是附属关系，两者最大的联系就是白衣老人。尹竹原本就怀疑白衣和红衣都是诡异，现在也印证了这点，只是不知道红衣老人又是如何诞生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尹竹懒得和城主打太极了。
虽然前往医院是意外，但是进去一趟后，尹竹基本确认了所有老人和同事都不是尹竹要找的人，那么唯一剩下的只有办事处的几个人了。
办事处的员工只有四个人，刨除洪西瓜，剩下三个人中只有路油祁的嫌疑最大。
更何况，路油祁之前有明显想坑她的嫌疑，如果不是洪西瓜仗义执言，尹竹确实要有点小苦恼，从行为和目的来看，概率很大。
而且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路油祁写规则时漏字的节点，正是在尹竹和洪西瓜提起城主之后。
城主既然如此小心谨慎，那么发现有人想要打听自己，暗中起了杀心非常合理，毕竟没有什么人比死人更安全了，甚至死人还可以被他秽土转生成诡异，从此替他当牛做马。
这么想来，莫非之前自己进医院这点也是他的算计？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就发生了这种事，还指定要自己去。
这么看来，很可能是路油祁希望自己不要再出来打扰他。
不过很遗憾，你的期望落空了。
尹竹此时已经走到了办事处的大门口，看着里面又在摸鱼和洪西瓜聊天的路油祁，她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路油祁明显有些意外尹竹的出现：“什么问题？”
“关于城主，关于外面，又或者说是关于来自蓝星的天选者，关于黎明星是怎么灭亡的。”
尹竹完全没有兜圈子，直接把让城主最在意的几个关键词抛了出来。除了洪西瓜看了一眼两人的动静，办事处的另外两个员工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说到前两个时，路油祁的表情还很自然，但是听到第三个时，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跟我走。”
这次轮到了路油祁直接一把抓住了尹竹的胳膊，强行把她拽出了办事处的大厅，并在门口直接和尹竹消失。
望着两人的背影，洪西瓜的手一停，表情也有点落寞。
空气中隐约传来她的低语：
“我的记忆……果然早就不对了……”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啊……”
……
尹竹几乎在离开大门的一瞬间，就看到眼前的画面出现强烈的电磁乱码，等到平静时，面前的画面已经从养老院的外景变成了一个室内的办公室。
从窗外看，能够看到满天的乌云，能看到渺小的老人，能看到近处其他高耸的养老公寓，能看到远处几乎能伸手触碰云层的百货大楼——这里似乎是一个比较高的地方。
根据这个高度的感觉，让尹竹顿时想起了一个地方：
“这是公寓的第14层？”
“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路油祁面无表情地坐在正位上，明明是平视，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他能够掌控一切。
尹竹注意到，外面的云层似乎更浓了，包围住了整个楼层。
与此同时，外界的直播中断。
这与以往的黑屏不同，以往的黑屏只是没有任何声音，依旧保持着直播。但是这次，蓝星的直播屏幕上清晰地写出了“直播内容受到干扰，正在抢修”的字样。
尹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对路油祁嘴炮攻击。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其实罪城毁灭了，黎明星也完蛋了，你想保护的人类最终还是毁灭了，你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尹竹把她判断的一切全说了出来，“而我是一个来自蓝星的天选者，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这一切。”
“你是……天选者？”得到确认的路油祁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就是莫大的愤怒：“你根本不懂！我只有这样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这里才是祂触及不到的地方，真正属于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
说到激动之处，路油祁直接站起来，双手支撑着桌面对尹竹怒吼：
“这里才是针对神明的禁区！”
尹竹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嘲讽：“你在说什么屁话，昏了头吧？罪城这种遍地规则、鬼怪横行的城市，哪里适合人类了？我会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个世界的人类早就死光了。”
听到尹竹的话，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被他一直忽略的问题浮上水面，脸上的表情从愤怒逐渐变得恍然大悟。
但是，路油祁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差点被你骗了，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是外星来的天选者，而不是不可言说创造出的天赋者。不可言说想干掉我可太久了，没想到又开始耍新花样了。”他带着一丝不屑缓慢地说。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路油祁会直接干掉尹竹。
尹竹顺手把一个东西抛出，它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然后分毫不差地落到路油祁的怀里：“这个你应该认识吧？”
路油祁看清手中的东西后稍微一愣：“手机？”
“备忘录里应该有那个罪城的规则。”尹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你应该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吧？毕竟，对于黎明星的常识，我好像说漏嘴了好几次，否则你现在根本不会和我废话，早就直接动手干掉我了。”
打开手机屏幕，看到备忘录里的东西，又翻了翻手机的其他内容，路油祁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他还是有点嘴硬：“我是人类的希望，你这样会毁了人类……”
“不，我觉得这里的人类已经没有救了，而我们的世界还有救。”尹竹毫无感情地打断了他的自我催眠，“你真的不觉得现在很奇怪吗？罪城为什么市民越来越多，这么多年了，还能不断有新的罪犯进入？”
“……”
“罪城已经成为了黎明星的污染源，不断污染人类去犯下大错。不可言说的不满，只不过是源于对这个污染源的无法控制，如果这是祂手底下的城市，祂恐怕会乐见其成。”
“……”
“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多年外貌都没有变化？你真的还是人类吗？”
“……”
“再说回我们最初的话题，我是一个来自蓝星的天选者，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有数，否则，你刚才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既然我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在原本的世界线里，罪城会出现另一个人，打败你，并逃出罪城。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尹竹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路油祁。
身为前任天选者，甚至能干出盗取不可言说能力来建造罪城这么偏激的事，尹竹相信路油祁以及黎明星的高层们也一定发现了【副本】的真相。
副本就是其他失败星球的可交互式死亡回放。
完美结局就是不可言说给天选者一个画饼的机会——“如果这样做，或许这个世界的人就不会在反抗不可言说时失败了哦。”
可惜，没有如果，普通结局才是真实的历史。
听到尹竹的话，路油祁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从愤怒不屑逐渐变得恍然大悟，最终是无限的震惊和绝望，感觉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垮掉了。
他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声音虚弱无力：“想要离开罪城，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掉我……是啊……”
“我的世界早就充满规则了……我早就被污染了，成为了规则的怪物……”
“我们，已经没救了……”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信念一旦崩塌，就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终令人窒息而亡。
突然，路油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尹竹没有阻拦。
强忍着疼痛抬起头，路油祁苦笑道：“罪孽之云的来源，就是我的心。目睹了罪城的诸多犯罪的心，不断吸取整座城市的罪恶，源源不断地产生更多罪孽之云——我原本想要以人类之恶去阻挡不可言说之恶……”
“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
刀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它的主人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你们……呢？”
不愿再看下去，尹竹稍微侧转身体，望向窗外的天空：一缕耀眼的阳光正穿透逐渐消散的罪孽之云。
直播间的画面再次波动，观众们终于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画面中，尹竹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
旁边是淌血的路油祁。
【恭喜天选者 尹竹 通关副本《罪恶都市》，传送回蓝星倒计时5、4、3、2……】
随着倒计时声音的出现，尹竹看到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逐渐消散，似乎要露出后面明朗的天空。
终于结束了吗？
【……1……】
随着最后一秒结束，尹竹的表情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下一秒，尹竹回到了自己被传送走以前的会议室，安知和其他人正在紧张地看着她。
“龙国天选者尹竹闯关成功，奖励国运+5。龙国国剩余挑战次数：4，已转化为天选者个人奖励。”
系统音回荡在龙国上空，同时直播间关闭。
而尹竹在发愣中，终于注意到了耳旁系统的声音：【龙国天选者尹竹积累5次个人奖励，系统自动为您兑换一次天赋增长的机会，您可以从以下三个选项中选择一项，作为您的天赋技能：】
【1.赋：你在解释规则时，怪谈世界的时间会短暂停止。】
【2.比：你可以借助比喻来对规则进行更大程度的扭曲。】
【3.兴：你可以在原本的规则基础上指定附属规则。】
如果是平时，尹竹一定会吐槽这是什么破翻译，系统是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逼格，随便整了个龙国文化牵强附会，但是此时的尹竹脑海中依旧停留着离开罪城时的最后一眼，脑子似乎一片混沌。
在安知的呼唤中，她勉强把意识拽回现实，留下一句“有人完美通关再告诉我”后就离开了会议厅，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智囊团的面面相觑。
“尹竹应该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并且对她的世界观进行了巨大的冲击。”很快，屋里有人飞快地反应过来。
“看来需要给她一段时间平静心情。”
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安知看了一眼吉月咏：“黑狮国那位天选者也是普通通关吧？现在各国还没有完美通关的天选者，能算出目前哪个天选者能够完美通关的概率最大吗？”
吉月咏看着屏幕上刨除那些失误重开副本的国家外，把目光放在了一个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恐怕……又是樱花国。”
“该死，又该让他们嘚瑟了。”
房阔咬牙切齿。
虽然各国表面上一片祥和，共同寻找对付不可言说的办法，但这是有外敌的情况下，就算不提历史悠久的国仇家恨，各国依旧会暗中比较。
柴雨煊小声安慰道：“平野珊也有一半龙国血统，她又不是纯血樱花人。”
“你这是精神胜利，她的国籍和学习的文化都是樱花国的，哪怕她母亲是龙国人，也不影响她只代表樱花国的荣誉。”莫悠面无表情地泼冷水，“更何况，根据心理学来说，这种润到外国的人往往会有【皈依者狂热】，比一般的樱花国民更狂热地热爱樱花国，来以此换取自己被樱花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