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还在原地，几乎没动过。
傅时郁在外面打完电话，才进来，他直接蹲在沈晚棠身边，完全忽略其他人，轻声询问：“外公在医院的东西还没收拾，我陪你去？”
外面的一群保镖还在，姬相旬和医盟等人又投入特效药研究中，第一剂药是针对老爷子身体研发的，还用了昂贵的成分，并非是普适性的特效药。
特效药是中成药，研制成功后还需要在医院寻找志愿者试行新药，要做的事很多。
沈晚棠似乎终于反应过来，黑漆漆的杏眸终于有了焦距，轻微的偏了偏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她脸上是沧凉的冷，眼角似有泪光，全无往日摄人心魄的色彩，变成荒芜的沙漠。
傅时郁不敢久看，他心里难受。
站起来，朝她伸手，“走吧。”
又过了半晌，沈晚棠终于抬手搭上。
傅时郁牵着她，走的很慢，从急救室到病房，走了差不多十分钟。
沈老爷子生前的东西不多，他似乎早就有预感，个人名下的很多东西，除了给沈莫白一小部分，就全给沈晚棠了。
剩下的，就是他的衣服跟日常物件……
沈晚棠低着头，沉默的收拾着。
这间病房算是沈家人的专属，沈见山之前几次住院，都住了这里。
她最后把沈见山最常喝水的杯子收起来，房间里见他最后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环顾房间一周，沈晚棠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慌，她害怕，也恨，恨自己无能，即使重生一回，依旧留不住爷爷的性命，眼泪不受控制从脸上滴落，很快消失不见。
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姜清。
他拿了一张单子给傅时郁，“二爷，都安排好了，殡仪馆那边也通知了……”
姜清有条不紊的把琐事都安排好。
傅时郁点了点头，让他先出去。
沈见山死后，老夫人崩溃得晕了过去，沈家人手忙脚乱，傅时郁通知了沈莫白一声，就接手了所有的后续。
房间里默默站着的沈晚棠，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才眨了一下，她茫然无措地转头，看着傅时郁，声音又哑又涩，像是生锈的刀刃般残败，“爷爷他……”
她这副模样，傅时郁看着心疼极了，他伸手抱住了她，目光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想起今天拦住药物送达的事，眸光冷戾冰寒，声音却是柔和的很：“爷爷去天堂度假了。”
沈晚棠伸手抓着他的衣襟，环绕周身的，是她熟悉的，有些安抚人的冷香，她仿佛才回过神来。
傅时郁低头看着怀里沉默的女孩，没多久，就感觉到胸口前的衣襟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晚棠重新出门，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电话号码。
沈家的亲戚不算多，除了贺家比较亲近，其他人几乎不来往。
沈晚棠跟老爷子一起生活最久，他的好友她几乎都认识。
“哥哥，你去，通知这些人。”她把纸递给沈莫白，声音一如既往的，娇柔温软，除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得没有半分人类的情绪，其他几乎与以往没什么变化。
“沈小姐，”姜清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东西，“二爷让我交给你，褚先生他们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们先去处理疫情的事。”
沈晚棠伸手接过来纸张，点了点头：“你让他们联系希季酒店，上次的房间还在，还有……”
她沉稳的吩咐着每一件事，一举一动间，如同久居高位。一双微眯的眼眸中冷凌毕现。
贺婷眼中的她一直是个不好好学习、品行又差的混混，即使跟在老爷子身后也没学到他半分，虽然她的心理问题已经好了许多，这些对她的认知依然和从前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晚棠。
“沈晚棠，你……”贺婷看着她，愣了愣。
对方却没有理会，一边往前走，一边吩咐着。
看着沈晚棠远去背影，贺婷第一次发现，她的女儿似乎变了，跟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对他们的态度，比以前更差了。
……
葬礼。
沈见山的事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
墓地选的地方在京郊，是去往凉城的方向，沈见山在凉城以医药服务起家，又在那生活了很久，即使是京城的人，也眷恋那个方向。
下了几天的大雪，地上又铺了白白一层。
沈晚棠跟沈莫白等人，分别站在灵堂入口左右两端。
整个现场站满了人，基本都是傅时郁派来的人，还有沈晚棠在极门的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白色的花，肃穆沉重。
“节哀顺变，你们不要太难过了。”贺老爷子和贺临等人来的早，他们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花。
贺婷声音沙哑，她从里面出来，“爸，你们往这边走。”
她带贺家人进去。
贺家人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一直到葬礼结束。
仪式举办得很顺利，这些天，沈晚棠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
“疫情如何了？”
“特效药有用。”姬相旬和医盟的人都在，疫情得到控制，大家自然高兴，不过……
姬相旬沉思道：“在此之前，听说防御疫苗已经在很多推行，说是……云上洲医药协会的善心。”
沈晚棠脑子思绪万千，随即冷笑一声。
“善心？疫苗不收费？”
众人沉默，自然是收费的，费用还不低。除了一开始，后来在华国内是免费接种。
这并不代表疫苗是免费的，因为华国政府出钱了。
见众人不发言，沈晚棠缓缓说出一句话，却仿佛落下一个惊雷。
“疫情就是医药协会的人干的吧？这么短时间，就有疫苗了，他们医疗水平真这么高吗？
而且，疫苗成熟程度都可以说服政府配合接种，云上洲手段挺高啊。”
“这……”纪萧犹豫一会，他是云上洲人，又是医生，是这些人中最了解那里医术的人。
“曾经的医药协会或许可以，最近这些年反倒后退了。”
医药协会几届会长都是褚家人，尤其二十几年前，褚家出了一位天才，后来不知怎的被赶出家门，会长的位置才落到褚清璃头上。
“也许，这件事真有内情。”
褚锦和师弟师妹们研究过疫苗，要研发，不算多难，只是需要时间，而他们短短一个月，就有成熟的疫苗，听闻医药协会甚至也有了特效药，只是价格昂贵，政府还没谈拢。
幸好国内自主研发了，有傅家推动，加上医盟的名声，新药很快就推行了，效果也不错。
众人也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医药协会也太过分了，居然拿人命开玩笑。
正想着，一名身穿深灰色休闲套装的男子走了过来：“沈小姐，我是石竹，主子让我接您过去。”
沈晚棠抬头看向他，是陌生的面孔，她和纪萧对视一眼，对方微微点头。
傅时郁在丧礼结束那天就回了云上洲，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沈晚棠大概明白他是去查探那天遇见的那些黑衣人了。
她点了点头，蓦然想起在云上洲遇见的那个人，谢凌。
她回头看了大师兄一眼，也许，前世医盟灭门的真相，和师父有关。
“大师兄，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去吧。”她在褚锦拒绝之前，又说：“虽然师父说过尽量不要接触云上洲的人，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在场。”
褚锦考虑再三，最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