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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选择和李崇见到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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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徐冲等人汇聚在徐琅的屋子里。

元宝、吉祥守在外面。

屋中徐冲和霍七秀坐着,云葭却站着,徐琅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姐,你站着做什么啊?”他说着便想拉着云葭一道坐下,却被云葭握住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有话跟你们说。”

“有什么话不能坐着说?”徐琅奇怪道。

云葭听闻这话却只是温和地冲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拍着徐琅的手,两下之后,她收回手,转而看着徐冲的方向说道:“阿爹,我跟裴郁在一起了,我想跟他成亲。”

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

极具力量。

却让在场除了霍七秀以外的父子俩都愣住了。

徐琅自是不必说,他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身边的云葭;徐冲虽早有猜测,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惊讶地看向云葭。

一时间。

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都被云葭的这番话弄得震惊不已。

霍七秀看到这个情景,本想帮云葭说话,却见云葭朝她摇了摇头。

知道她这是让她先别开口的意思,霍七秀面露无奈,却也只能先闭嘴。

屋内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徐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他嗓音艰涩,听起来竟有些哑了,“什么时候的事?”

徐琅也终于回过神了。

可他还是震惊的、不敢相信的,看着云葭语气干巴巴地问道:“阿姐,你跟裴郁在一起了?”

云葭先跟徐琅点了头。

而后方才重新看向徐父,回答他的话:“很久了,不想耽误他科考,所以想着等秋闱结束再和您说。”

看着阿爹听到这话,一脸复杂的神情。

知道他这是一时接受不了,云葭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原本还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心情的徐冲一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跪了下来,忙吓了一跳。

他哪里还坐得住?

立刻站了起来去扶起云葭。

还冲身边傻眼着的徐琅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姐在你旁边站着,你还眼睁睁看着她下跪!”

徐琅被这么一顿骂倒也跟着清醒过来了。

他也忙伸了手。

父子俩一左一右握着云葭的胳膊,把她扶到一旁坐下,霍七秀又给云葭倒了一杯茶。

云葭冲霍七秀道了声谢,而后看向身边的父子二人。

“阿爹……”

她轻声唤徐冲。

徐冲一听她开口,就毫无办法。

纵使满心不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不免有些傻眼,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你自己一个人跑来跟我说,那小子就这样看着你出头?”前面还郁儿郁儿叫得亲热,这会却又变成了那小子。

显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了。

徐琅更是如此,攥着拳头气呼呼道:“好啊,这臭小子居然敢背着我跟你在一起,看我——”

“阿琅。”

云葭轻声喊他。

徐琅话还没说完,目光却先向云葭看了过来。

“他身体不好,你别欺负他。”

听云葭这样说,徐琅不由更气了,撅着嘴巴在一旁气鼓鼓道:“阿姐现在就帮他说话了!”

云葭岂会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笑着安抚他:“等他身体好了,你再跟他闹腾去,现在不许去。”

徐琅听她这样说,心里才稍稍满意了一些。

阿姐总算没有胳膊肘彻底往外拐,没有一个劲地护着裴郁那个混账东西,但满意才在心里涌现了一瞬,徐琅便又觉得不对起来。

怎么搞得好像他已经同意了似的?

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他还不高兴呢!

徐琅一想到这,又开始不开心起来。

正想跟云葭说话,可云葭已然转过头跟徐冲说道:“您先坐。”她说着,把徐冲扶到一旁坐下,而后才跟着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同他说道:“原本是打算明天和他一起来跟您说这事的,他傍晚还想着去买东西孝敬您和霍姨,被我拦下了。”

徐冲一听这话,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嘴里却依旧说道:“那怎么这会先跑来跟我说了,就一晚上都等不及?”

后面这半句话说得十分不开心。

云葭笑道:“您先前瞧见了,我若不说,您今晚肯定睡不好。”

倒是正好戳中了徐冲的心思,他刚刚的确有些百爪挠心的。

徐冲面有赧然,正想矢口否认却又听云葭说道:“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料未及的事,所以便先来跟您说了。”

“什么事?”

徐冲好奇问道。

云葭却未说,只道:“这事涉及阿郁的隐私,我现在没法和您说,等他亲自和您说,可他若不愿说,也请您不要逼他。”

徐冲都被云葭说糊涂了。

但他少见悦悦这般严肃认真地说起一件事,虽不解,但他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才又问她:“真就这么喜欢吗?”

云葭闻言笑了起来,不答反问:“您不喜欢他吗?”

徐冲一时被说住。

张口想否认,又否认不出。

半年的朝夕相伴,他岂会不喜欢那个孩子?越相处,便越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好,他都恨不得把他当亲生儿子养。

可这种喜欢换了一个身份便让他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起来了。

岳丈看女婿总归是多有挑剔的。

这混账小子看着乖乖巧巧的,竟然敢背着他跟他的宝贝女儿在一起,还让他的宝贝悦悦这样维护他。

作为一个父亲——

徐冲纵使再满意,也难免会生出一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念头。

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云葭失望的。

再不满意,再生气,也还是以自己女儿的喜好为主。

把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到了心底,他握着云葭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那就够了。”

他的话饱含着作为一个父亲最殷切最真诚的希望和祝福。

让云葭听得不由想落泪。

她眼睛红红的看向徐冲,正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吉祥沉稳的声音:“国公爷,信国公说有话和您说。”

徐冲皱眉。

但他本就有许多话想问裴行时,犹豫一会还是说道:“把人先请去书房,我过会就来。”

云葭听到这话,也同样蹙了眉。

她本欲张口,想了想又作罢,反正阿爹左右都会知道的,从裴伯伯的口中知晓那事,比裴郁亲口说与他总要好。

这样对裴郁的伤害也能降低一些,于是云葭便没有张口。

外面吉祥应声离开。

徐冲又看了云葭一眼:“先让那臭小子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我再好好和他聊聊。”说完还特地跟了一句,“到时候你可不许拦。”

云葭听到这话,失笑:“好,您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我也要聊!”

徐琅也在一旁摩拳擦掌开了口。

父女俩对视一眼,又相视一笑。

徐冲转头和霍七秀说了一句,便先出去赴裴行时的会。

等他走后,霍七秀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打扰姐弟俩说话,便也寻了个由头先走了。

屋内只剩下姐弟俩。

云葭看着面前还一脸别扭不愿看她的徐琅,笑着朝他伸手:“过来坐。”

徐琅犹豫了一会。

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云葭的手上,乖乖坐到了她的身旁。

“还在生气?”云葭温声问他。

徐琅低着头,低低嗯了一声,想想又说:“没生你的气,我就是气裴郁,这臭小子居然敢背着我和你在一起!”

而且听阿姐的意思,他们已经在一起几个月了。

那他岂不是被这个混账东西欺瞒了几个月?想到这个,裴郁不由更为生气了!

他气鼓鼓的。

忽然又福至心灵一般想起一件事,他扭头,似询问,又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向云葭问道:“阿姐,你上次跟我说你以后成亲什么的,你不会那个时候就已经跟裴郁在一起了吧!”

被人忽然旧事重提。

即便是云葭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面上也腾升起一抹薄粉。

徐琅一看这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睁大着眼睛,想到自己当初听到这话疑心阿姐有喜欢的人,还特地跑去跟裴郁说,让他帮忙看着些,看看究竟是谁引得他姐心动了。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裴郁!

“靠。”

他没忍住,暗骂出声。

云葭以为他这是气自己被瞒骗,不由哄道:“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那会他还要准备科考,若说出来难免乱他的心,何况他也想有了功名再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

徐琅哪里是只气这个。

但这事格外憋屈,他可不想说与他姐听,让她笑话,此刻听她解释便也只是含糊应着。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裴郁跟阿姐在一起。

他心里的那点不开心或许更多是来源于自己被欺瞒,来源于两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才知道这事。

但比起阿姐跟别人在一起。

徐琅自然觉得她还是跟裴郁在一起比较好。

毕竟知根知底,而且裴郁没有家,就算阿姐真的跟他成亲了,以后不还是待在家里?

这样一想。

徐琅又觉得裴郁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可以不用让阿姐离开家里。

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刚刚还气鼓鼓地一脸不满,这会便又兴致勃勃问起云葭:“姐,那你跟裴郁以后成亲的话,是不是还是住在家里啊?”

云葭听到这话,面上神情却微微凝滞了一下。

这事本是她与裴郁早就商量好的,只是如今,裴郁那个身份……她一时也有些不敢保证了。

她甚至不知道宫里那位真的知道他的身世之后会做出什么事。

唯一可以保证的也不过是裴郁应该是安全的。

至少前世他一直平安地待在燕京城,甚至还被给予了高位。

这样想。

他对裴郁应该还是满意的。

云葭希望他满意,这样至少不会让裴郁出事,却又怕他太满意,从而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她心中一时心思不定,自是未能及时开口回答徐琅的话。

“姐?”

直到耳边又一次传来徐琅的声音,才唤回了云葭的神智。

云葭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回答起他先前的那番话:“这才多久,你就急着把我嫁出去了?”

她故意跟徐琅玩笑道。

果然,她这么一说,徐琅立刻顾不上去问她刚才为什么失神了,忙为自己辩白道:“我才没有!我最好阿姐一辈子不嫁人,陪着我们!”

他说着还跟小时候似的抱住了云葭的胳膊。

自他长大之后就很少做这样依赖云葭的动作了,觉得这样被人看到不符合他大少爷的性子,一点都不酷,但此刻他却显然顾不上这些了。

抱着云葭的胳膊,徐琅把头枕在云葭的肩膀上。

明明早就长得比云葭高多了,此刻竟仿佛岁月流转,两人回到了小时候。

小的时候。

徐琅就总是这样缠着云葭,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他的阿姐会一直陪着他,不会丢下他。

云葭自然也感觉到了。

她任由徐琅抱着她的胳膊,然后跟小时候安慰他似的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无论我嫁不嫁人,你都是我最亲爱的弟弟。”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离开阿爹。”

徐琅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姐弟俩又这样坐了一会,云葭方才问徐琅:“要不要一起去看下阿郁?”

徐琅正要答应,想了想又撇了嘴作罢。

“我怕我这会过去,会控制不住想揍他。”他说着松开了胳膊,跟云葭说,“阿姐自己去吧。”

但又不希望阿姐跟裴郁单独相处太长时间。

他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待太长时间,不然我就去把你抓出来!”

云葭听得失笑,却还是笑着应了首:“好。”

她起身之前又摸了摸徐琅的头,这才往外走去。

徐琅果然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小心眼地喊来元宝和吉祥,让他们盯着外面,超过半个时辰,阿姐要是还没出来,他就要过去了!

兄弟俩点头应声,脸上的表情却大相径庭。

吉祥早知两人的事,此刻面上神情自然一概如常。

元宝却呆怔怔的,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忽然喊道:“哥——”

“嗯?”

吉祥头也不回,依旧望着外面。

元宝扭头,依然是不敢置信的语气:“大姑娘这是和二公子在一起了?”

“嗯。”

吉祥依然未曾回头。

元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天爷啊!”

……

裴郁已经喝完药了。

小顺子正在劝他歇息,可裴郁心有惶惶,不知道徐叔有没有起疑,也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正想吩咐小顺子出去打探一番,便听到外面传来二虎稚嫩的声音。

“姑娘!”

紧跟着便是一道他熟悉至极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你家少爷睡了没?”

不等二虎回答,裴郁先扬了声:“没、我没睡。”

云葭听到这一声,便未再等二虎的回答,笑着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他披着外衣靠在床头的模样。

小顺子在她进来的时候便欠身悄然往外退了,顺道还把二虎带离了门外,好让县主跟少爷可以说他们的体己话。

“喝完药了?”

云葭闻到一股药香味,在裴郁点头之后,又坐在床边问他:“怎么不睡?不累吗?”

裴郁下意识摇了摇头。

在云葭的注视下却又不愿撒谎,只得小声说:“累,但睡不着。”他说着牵住云葭的手,颇为担心地问道:“你……都跟徐叔说了吗?”

云葭笑着颔首。

裴郁见她点头却更为担心了,脸和身形都不由紧绷了起来:“徐叔他……”明明才喝完药,又喝过水,可裴郁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像是走在大漠几天几夜都没喝过水了,他干渴着嗓子哑着声音问道:“徐叔他、他怎么说?”

“阿爹很生气。”

云葭故意逗他,见他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又不禁笑道:“他说等你身体好了再跟你算账,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拐跑我的?”

裴郁原本紧张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露出怔忡的模样。

他呆呆看着云葭。

觉得这个和他原本想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好一会,在看到云葭笑意盈盈的双眸时,就像是紧绷的那根心弦忽然得以放松,他呆滞地看着云葭,却依旧像是不敢置信一般轻声问了一句:“徐叔他是同意了吗?”

“不然呢?”云葭笑他。

高悬的那颗心彻底落了下来,裴郁长舒了口气,他抚着还狂跳不止的心脏小声道:“吓死我了。”

他是真怕徐叔会不同意。

云葭仍旧笑盈盈看着他,嘴里却说:“不过你也别太轻松,阿琅刚刚还摩拳擦掌说等你身体好了要好好来招呼你呢。”

裴郁才不怕这个。

闻言反而笑了起来:“没事,我等着他。”

只要他们同意他们在一起,无论要怎么收拾他,他都不会有意见。

只是裴郁的笑意才出现了一瞬,便又顿住了。

“他们知道我的身世了吗?”他忽然又目光紧张地看向云葭。

云葭听到这话也沉默了一瞬,却还是与他摇了摇头。

“那……”

裴郁面色苍白。

原本才放下的那颗心不由又高高提了起来。

他有些担心他们会因为他的身世而不喜欢他,虽然云葭早已与他保证过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云葭握住他的手。

“别怕。”

“阿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反对我们的,而且他这会恐怕也已经知道了。”看着裴郁目光怔怔看着她,很快却又想明白而逐渐变得苍白的面孔。

云葭依旧握着他的手与他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裴郁朝她看来。

云葭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无论你是谁的孩子,对我而言,你都只是我的阿郁。”

裴郁听到这话,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那颗因为紧张忐忑而不住乱跳的心脏仿佛又渐渐消停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回握住云葭的手。

……

而此时的书房。

的确如云葭所想的那般,徐冲已然知道这件事了。

只是这件事带给徐冲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即便过去这么久,他都未能回过神来,他近乎僵硬地扭着头,目光空洞地看着站在窗前的裴行时。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哑声道:“怎么会,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徐冲刚才气势汹汹而来,质问当日裴郁的卷子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裴行时当时并未否认。

徐冲见他这样自是气得不行,正想动手揍他,却听裴行时说了这一句荒谬的话——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李崇的孩子。”

大脑像是失去了运作,如果悦悦和郁儿在一起的事让他吃惊,那么裴行时的这番话则是让他震骇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件事。

但心里却仿佛已有一个声音信了这个事。

哪个男人会愿意说这样的话?他也终于明白裴行时这么多年这么对待郁儿的原因了。

所以他不愿意让郁儿高中是怕他被李崇发现?

那他……

徐冲忽然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都做了什么?

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突然的重量让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裴行时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徐冲苍白的面上挂着茫然自责的神情,知道他这是在自责自己当初亲手把卷子送进宫中,从而让李崇知道他的存在。

他无声轻叹了口气后跟徐冲说道:“不必自责,即便你没这样做,他也会想方设法走进朝中。”

“除了彻底折断他的羽翼,要不然让李崇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我也没想到他身处于这样的环境还能这么厉害。”这一句话,裴行时说得很轻,面上也有茫然。

他真的如他们当初所期盼的那样郁郁苍苍地生长着。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无论周遭是不是淤泥,他都茁壮而有力地成长着。

徐冲依然讷讷无法言语。

少顷,他才看着裴行时哑声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

见裴行时那张忽然变得沉寂的面孔。

他忽然沉着脸拍案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你去哪?”

裴行时在身后问他。

徐冲头也不回沉声道:“我去杀了他!”

他满身的怒气藏也藏不住。

裴行时听得眼眶不由跟着泛红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看着徐冲的背影哑声说道:“杀了他,然后呢?”

“阿瑶不会回来了,你和家人都会因此获罪,还有那个位置悬于那处,你觉得由谁去坐,大燕才不会乱?”

这就是这么多年桎梏裴行时的东西。

他何尝不想杀了他?

可他不能。

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家人为他的过错承担后果,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大燕百姓再度流离失所。

如果李崇死了。

天下就真的成了姓郑的了。

四皇子本就中庸无用,他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只会成为郑家的傀儡,到时候民不聊生。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大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怎么能亲手毁了它?

画地为牢。

这就是他的牢笼。

徐冲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步子僵硬在门后。

只差一步,他就能推开门出去了,可他却已然失去勇气出去。

裴行时所担心的事,也是他所担心的事。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他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可他……

满身怨气和怒气无从发泄,徐冲不知道该怎么办,竟只能攥着拳头狠狠砸了下旁边的墙壁。

鲜血当即从指缝之间流落下来。

徐冲却顾不上,埋着头粗喘着气,如一头愤怒的狼,直到裴行时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哑声安抚他道:“过来坐吧,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生气,而是有别的话与你说。”

徐冲被裴行时带着回到了座位,又灌了一大杯茶,方才缓解了一些心中的怒气。

“什么事。”

他看着裴行时问。

“李崇已经找到磐娘了,以他的手段,知道他的身世只是早晚的事。”

裴行时说到这的时候沉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你觉得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徐冲皱眉,不是很能想到,不由反问道裴行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裴行时沉默片刻后说道:“郑家的势力太大,他一直都想除了郑雍川。”

这事,徐冲显然也知道。

当初李崇为登基而与郑家合作,娶了郑雍川的女儿为自己的侧妃,借此得到郑雍川的鼎力相助,要不然当时那时候的情况,光靠他们两家完全没用。

但郑雍川的胃口实在太大了,郑家这些年行事也越来越过分。

李崇连他都容不得,又岂会容得下郑雍川?

除去他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还是不明白裴行时这会提起郑雍川是什么意思。

“所以?”

徐冲出声询问,但看着裴行时面上的那抹沉吟,他的脑中也似忽然闪过什么一般,手不自觉握住了放在桌上的长刀,他忽然看着裴行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觉得他会让郁儿登基?”

“不、这怎么可能,他疯了?!”

“他若是不疯,当初就不会强迫阿瑶。”裴行时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还是不由闪过一抹阴郁。

即便当初磐娘说李崇是中了药。

但裴行时岂会不知道李崇的手段?他自小在宫中活得小心,当初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皇子的时候,这么多人想暗杀他都不成,反倒让他一步步走上权力的顶峰。

区区一点药岂能困住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置于桌上的手同样攥紧,脸上也闪过一抹阴鸷。

但裴行时并未让徐冲发现,短暂地阴鸷之后,他便继续垂着眼眸开口说道:“倘若他没那么厉害,或许李崇还会作罢,可他……实在是太像李崇了。”

“这……”

徐冲哑口无言。

“那崔瑶怎么办,还有郁儿的名声……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对他口诛笔伐吗?!”徐冲说到这,心脏还是狂跳不止:“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

“郁儿这一生活得已经够艰难了,不能再让他被世人议论。”

他起身踱步,想着该怎么办。

过后忽然看着裴行时说道:“让他跟你走吧,你在宁夏,那边远离京城,有你护着,李崇的手就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你那边去。”

裴行时沉默摇头。

“什么意思?”徐冲皱眉。

如果不知道真相以前,他或许会以为裴行时是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如今,他已然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辛楚,又岂会再这样想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看不明白他的拒绝。

裴行时看着他说:“我和他提过,他不肯走。”

徐冲一愣:“这孩子……”

但也明白他不肯走的原因。

他张口欲言,又重新坐了回去,拧眉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我不知道李崇会怎么做,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也不会想破坏阿瑶的名声。”

他说到这又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又看向徐冲,与他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他跟悦悦在一起的事了。”

“嗯。”

徐冲点头。

但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还在想李崇会怎么做。

“你同意了?”

“有什么不能同意的,两个孩子要好,要在一起,我同意不是挺正常的吗?”徐冲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裴行时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实在是有些没必要。

都什么时候了。

大事不去想,反而尽想这些事。

不过抬头扫见裴行时看着他的神情,徐冲倒是也明白过来他特地这么问的原因了。

“裴行时,你把我当什么!”

徐冲当下一口气直冲喉口,他没好气地拍着桌面站起身:“难不成你以为我知道他的身世,就会看不起郁儿,从而反对他跟悦悦在一起?我徐冲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真气得不行。

要不是胡子都剃光了,这会肯定得吹胡子瞪眼。

裴行时的确这样担心过。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身世。

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他这位好友了,这会见他生气,他不由放轻声音与他说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这要搁以前。

徐冲绝对是要跟裴行时没完的。

但今天知道这么一桩消息,想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一个人藏着这样的事情得多苦闷,他又舍不得跟他发脾气了。

重新坐了回去。

他沉默许久才跟裴行时郑重道:“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不管他的出生怎么样,在我这,他就是我最看重的子侄,是悦悦喜欢的少年。”

“他们想要在一起,我不会也不可能阻拦。”

“即使以后他成为他的孩子?”裴行时问他。

徐冲知道他在问什么。

成为皇子就代表着不再安稳,即便李崇可以安排好他的身份,让他免于旁人的议论,但朝里朝外必然还会有无数人看着他,何况还有郑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徐冲是真的不希望他走这条路,但也知道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

沉默片刻,他忽然握紧手中的长刀沉声道:“如果他真的要走那条路,那我就护着他走上那个位置。”

裴行时听到这一番话,迟迟未言。

虽然他一直在等得就是这一番话,但显然,他还是没有徐冲的大义和大度。

他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扶持李崇登基。

权势地位带来的改变实在太多了。

他本来以为徐冲经受过一次这样的打击,应该会厌极皇权,没想到……

可这才是徐冲啊。

他永远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这件事会带给他带来伤害。

就像在面对李崇对他的怀疑忌惮之后。

他虽然心灰意冷,可若是大燕需要他,他依然会奋不顾身。

裴行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心里由衷地为那个孩子感到了高兴。

他从小凄苦,如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对于裴郁——

裴行时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每每看到他,他就忍不住想起阿瑶受苦的那一夜。

这么多年的漠然和厌恶都是真的。

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

但他也的确希望他身边能有几个亲近之人,可以一直陪着他护着他。

这种复杂的心情驱使他今日来到这边。

如今得了徐冲这一番话,他也终于能放心了。

“我过几日就走了,走之前,我会去见李崇一次。”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逃兵,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了。

徐冲听到这话却暗暗心惊:“你想做什么?”

裴行时见他面露担心,忽而一笑。

“放心,天下还没太平,我不会那么傻现在去要他的命。”

“他不喜欢郑雍川,正好,我也不喜欢。”

当年给李崇下药的正好就是郑雍川的女儿,如今的丽妃。

无论那个孩子要选择什么路。

郑家都不该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只有郑家没了,天下才能彻底太平,他们才能太平。

裴行时说完便站了起来。

“走了。”

“阿时!”徐冲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裴行时的背影,张口想安慰他,却觉得语言实在太过苍白。

裴行时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着回过头:“以后别动不动打人了,徐长猛,你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徐冲听到这一句,想笑,眼睛却悄然红了。

裴行时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鼻腔也不由一酸,他收回视线回过头,哑声说道:“走了。”

徐冲忙道:“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好。”

裴行时答应着,脚步却未曾停下。

徐冲就这样看着他离开,迟迟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手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

但心里的那股情绪依然还在,即便当初知晓他真的怀疑他,他都不曾这样厌恨过他。

可如今——

徐冲沉默坐在屋中,却恨得再次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又过了片刻。

徐冲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势方才离开书房。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往外走去,途径一处,他先问了一声悦悦在何处。

知晓她还未回房,便知道她应该还在郁儿那边。

徐冲便径直调转方向朝裴郁所在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那边,还未进院子就看到悦悦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女俩迎面相见。

彼此都看了眼对方,也都知道对方已然知道了。

“你先回去。”

云葭与身边的惊云说道。

惊云轻声应着欠着身往外退去。

云葭上前扶住徐冲的胳膊,温声问他:“裴伯伯已经走了?”

“……嗯。”

徐冲的声音还稍显沙哑。

跟着云葭往外走的时候,他问云葭:“你都知道了?”

知道父亲这是在问什么,云葭沉默了瞬息方才轻声应道:“嗯。”

“去接他的时候知道的。”

“即便知道,即便日后他可能无法只做裴郁,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徐冲依然看着身边的云葭哑声问道。

“是。”

云葭应得没有一点犹豫:“无论他变成什么人,对我而言,他都只是我的阿郁。”

徐冲听到这话,迟迟没有言语。

作为臣子,无论天子做什么,他都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可作为朋友、作为兄弟,面对李崇当初的做法,他岂会不心寒?他怕来日郁儿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也会变得和李崇一样。

到时候他的悦悦又该怎么办?

云葭抬头就看到了徐父面上的纠葛,无需细想,也能知道阿爹在纠葛什么。

他若是别的身份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个最不可捉摸也最会产生变化的皇家。

阿爹刚在这样的权势面前跌过一次跟头,如今让他继续相信,岂是易事?

她也是。

她一直都不喜欢皇权,不喜欢那个位置上带来的无边权势。

前世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害他们一家变成那样,甚至于这一世,他们一家活得好好的,可她还是不喜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可她相信他。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不会变,相信他永远只是她的阿郁。

无论身份发生怎样的变化,无论他的身上有多大的巨变,他都是那个会跟她撒娇、眼巴巴看着她,永远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爱护她、相信她的阿郁。

云葭扶着徐父的胳膊,边走边温声说道:“我以前栽过一次跟头,那次跟头让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可是遇见阿郁之后,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阿爹,我知道您在害怕什么。”

“我没法跟您保证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我唯一能够向您保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过得很好。”

“我现在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永远陪着他,我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害怕退缩。”

“人生不过匆匆几十载——”

“如果因为心中的害怕而事事止步不前,那我老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背叛了我,变得和如今不一样了,那您也可以放心,我只会比他更心狠。”

她承担得了任何结果。

她可以重新走出来,接纳他,也能继续退回到原点。

但她不能接受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却中途选择放弃,她不怕受伤,她只怕自己会后悔。

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徐冲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

他们父女俩一脉相承,都是这样的脾气,认定了的事就奋勇向前、绝不回头。

他们都没办法让自己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

就像他再厌恶李崇。

可若是再重来一次,他当初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他、扶持他登基,即便到了现在,若是大燕需要他,若是外邦来犯,那他依旧会继续为他守好国门。

徐冲低头。

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云葭,他最疼爱的女儿。

过后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胳膊轻轻摸了摸云葭的头,与她说:“我知道了。”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爱怜般的,徐冲动作轻柔地摸着云葭的头说道。

云葭点头。

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猜测他应是要与阿郁去说话,她没有阻拦,只是朝徐父说了句:“阿爹也早些回去休息。”

而后便与他欠了欠身,先走了。

徐冲目送云葭离开,等她走远之后,方才掉头往回走。

小顺子在廊下守着,本以为诚国公刚才是来接县主的,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了,一时心有惶惶,脚下步子倒是立刻迎了过来,紧绷着神情与他躬身问好:“国公爷。”

“嗯。”

徐冲看了一眼他身后还亮着烛火的屋子,问他:“郁儿还没睡?”

小顺子低着头小声答道:“还、还没。”

徐冲便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屋中走去。

裴郁似是猜到他会来,所以特地在等他,他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没怎么翻看,只是捧在手中,等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抬起了头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瞧见徐叔的身影。

“徐叔……”

裴郁嘴里喊着,手也扶着床沿打算下床给人请安。

只是还未等他下床,徐冲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手扶着裴郁的胳膊跟他说道:“你还病着,不必多礼,快躺好。”

裴郁无法,只能继续在床上待着,跟徐冲说:“徐叔,您坐。”

徐冲点头。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先看了眼裴郁的脸,见他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

也怪不得他今日这般落拓。

搁谁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不受打击?即便他这把年纪了,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有些难以承受,又想他从小到大命运这般坎坷,徐冲就忍不住想长叹一口气。

不自觉放柔嗓音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裴郁自是连忙点头回道:“我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依然是紧张的。

话回得急促,手也不自觉绞握在了一起。

徐冲自然瞧见了。

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徐冲宽慰他道:“你和悦悦的事,悦悦都已经跟我说了,我没意见,你们自己想好就行。”

裴郁听到这话,心下骤然一松。

但想到那事不免又有些踌躇地看着徐冲问道:“徐叔,他……都跟您说了吗?”

徐冲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裴郁点了点头。

“那您……”

裴郁哑声询问,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不自觉收紧了。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徐冲看着裴郁说:“无论你的身份发生什么变化,在我这,你还是那个我最看重的子侄。”

见少年目光怔怔。

徐冲忽然把手放在他的头顶,郑重与他说道:“郁儿,我们没办法选择我们的出生,但我们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很优秀,也很善良。”

“无论你他日会成为谁,我都相信这份美好的品质不会发生一丝改变。”

“所以不要惧怕,勇敢向前看,我们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徐冲不会写锦绣文章,也说不出多动听的话,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裴郁听得自是眼眶通红。

眼泪在眼中滚倘,他知道作为男子汉,尤其是在这位自己未来岳丈的面前,不该哭,但他还是忍不住。

眼泪不住在眼睛里面打滚,强忍着也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徐冲看到这一幕也不免有些鼻酸。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裴郁拉过来,按着他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摸着他的头无声安慰着。

这一夜。

徐冲并没有跟裴郁说他先前和裴行时的那番商量。

他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他自己做主。

他若是不想走那条路,那他就护着他们平安离开,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地方是他们可以栖身之处;他若是想走那条路,那他跟裴行时就为他披荆斩棘,把他送到那个位置上。

从出生到现在,许多事都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

这一次他把选择权和决定权交给他,让他自己接管自己的命运。

裴郁的身份在徐家并没有成为秘密,霍七秀和徐琅先后也都知道了,两人自然也是不敢相信的,但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为此,本该高中而欢庆的徐家,这几日却是显得十分沉寂。

加试比赛结束的三日后。

高中的金花榜子便被送到了徐家,同日,桂榜也在城中张帖出来了。

解元裴郁。

亚元裴有卿。

第一、第二都出自裴家,还是兄弟俩,解元还力压了受众人褒扬的无双公子,听说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几个点加在一起自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城中不知传出多少褒扬。

只是原本以为经此一事。

这位解元郎自然是要多出来应酬应酬,却未见他有丝毫动静。

徐家也只是在头一日放了几串爆竹,给来道喜的人送了喜钱,也未开门置办喜宴,一问才知是这位解元郎生病了。

……

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一辆马车从遥远的清和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燕京城,而后又被送到了护国寺中。

马车于寺中停下。

本该于这处的僧人早已不见踪影,全都换成了天子亲军金吾卫。

他们个个穿着黑衣,腰佩金刀,威严肃穆地守在外面。

明深亦是一身简单的劲服,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为得就是平安地把里面这位送到天子面前。

如今终于安全送到,他也终于长松了口气。

询问了陛下在何处。

得知答案之后,他冲马车里一直不曾言语的老妇人说道:“老人家,到了,可以下来了。”

马车里面这时才传来一阵动静。

一只苍老消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里面伸了出来,掀起车帘,她先是在车帘后露了半张脸,在看清外面熟悉的环境时,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色猛地又发生了变化。

手中的车帘一时没抓稳,唰得一下又落了下来。

她身形颤抖着不敢出去,缩在里面发着抖。

“老人家,圣上还在等您。”外面再次传来明深的声音,紧跟着又传来一句,“老人家可别忘了,您的孙女还在我们手中呢。”

这后面的半句话就如夺命的阎王一般紧抓着老人的脖子,让老人不得不认命。

若不是因为她的孙女——

早在看到明深的第一眼,她就该自裁了。

过了十六年的太平日子,她岂会不知道他们这会找到她是因为什么?

她早该随着姑娘去的。

只是因为一时贪生,后来又有了孙女,便舍不得死了。

没想到这样苟活了十六年,最终还是没逃过去。

磐娘在马车里面哭红了眼睛,却不敢哭出声,她只能继续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起面前还在晃动的车帘。

她依旧不敢直视外面的场景。

埋着头如缩起来的鸵鸟一般扶着车身走下马车。

“走吧。”

明深在前面带路。

磐娘一路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进去。

待走到一间熟悉的禅房前,磐娘的眼皮又是猛地一颤,身形也颤抖得更为厉害了。

无人理会她。

明深冲里面轻声禀道:“陛下,人带来了。”

没一会。

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一身家常奴仆便服的冯保走了出来。

他跟明深先打了声招呼,而后便看向他身后的老妇人。

在看清他身后那个低着头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时,冯保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十六年没见。

记忆中那位威严肃穆的妇人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倘若在街上碰到,恐怕冯保都认不出她。

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不过惊讶归惊讶,冯保还是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快进来吧,圣上等你许久了。”

磐娘听到这句,身形却又是猛地一颤。

她依然不敢抬头,怯生生应了声是,便犹豫着迈了步子走进了眼前这间熟悉的禅房之中。

禅房并不算大,也没有一丝香火气,倒更像是一间烟火气十足的寝屋。

里面桌、椅、床、书架应有尽有,甚至窗下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沓刚刚批阅完的奏折。

这个时节少见的杜鹃花在这却随处可见。

无人知晓李崇这些年夜里一直睡不太好,时有头疾,只有来了这处地方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这些年他每个月总有一段时间的夜是在这度过的。

可磐娘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皮却是忍不住狂跳,当年国公爷经常出去打仗,而姑娘因为担心国公爷,每至国公爷出去打仗之时都会于这处为国公爷诵经祈福。

久而久之。

这间禅房便成了姑娘的专属之处。

姑娘不喜禅房打扮,一来二去的便把这里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这儿的装扮竟是与十六年前并无多少差别。

她心中犹在震惊。

未曾听到明深和冯保都已合上门退出去了。

直到听到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在屋中响起:“多年不见,磐娘也见老了。”

磐娘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远处窗前站着一个身穿金纹玄服的男人,他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不怒自威的俊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此刻他侧身看着磐娘。

高大挺拔的男人轻垂眼帘,他的神情淡漠,眼神却是睥睨的,带着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如俯瞰蝼蚁一般看着她。

时隔十六年。

再次看到这张脸,磐娘还是情不自禁地脸色发白、脊背发寒。

膝盖下意识一软,磐娘无法控制地向他的方向跪了下来,嘴里哑着嗓音轻声喊道:“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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