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黎瑾月蹙眉。
谢绾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世子妃若有着人仔细调查过，便该知道，珍馐记并非瑞靖王府的产业，而是民女的嫁妆铺子。”
谢绾绾好心地给黎瑾月解，看着笑眯眯的，但声音却极为冷淡，像是被触及了什么逆鳞一般，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恼怒和淡淡的不悦。
黎瑾月摸不准她的心思。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所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再听她的话，却隐约觉得，谢绾绾是不愿有人再将她与瑞靖王府牵扯到一起吗？
她不慌不忙，再次试探：“有传闻曾说，谢夫人曾与陛下有旧，莫不是，珍馐记是陛下在护着？”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传闻，而是她的人调查出来的东西。
事实上，对珍馐记有过想法的人，想来都是查过的。
珍馐记之前的幕后人是谢夫人。
她的身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永瑞帝掩盖过，想要往下细查的人，最终的线索都会断在谢夫人这里，但也不知是不是谢家有意为之，他们查到的消息，最后都是暗示谢夫人与永瑞帝有旧这一点上。
有了永瑞帝这张虎皮扯着，谁还敢轻举妄动？
谢绾绾听到这话，眸色深了深，声音冷淡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犀利：“听闻？世子妃从何处听说了这般荒谬的传言？可知胡乱造陛下的谣，是砍头的大罪？”
黎瑾月唇边的笑容一顿，旋即轻应：“传闻罢了。谢姑娘不必紧张。”
“街头巷尾的传闻，世子妃还是少信些为好。”
“倒也是，是我轻信了。”
黎瑾月睨了她一眼，对于谢绾绾话里有话并不作声。
在今日之前，两人本也没什么交集，更不熟悉彼此，如今这般，她们其实都清楚，对方不是容易让步的人。
谢绾绾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淡淡地笑着。
包间里一时间有些冷凝，谁也不开口说话。
珍馐记是条大肥鱼，黎瑾月是为珍馐记而来，她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谢绾绾睨了她一眼，装作没看见她变幻的神色，只侧身打开了食盒，将里边的两道点心端出来，往黎瑾月那儿放了放。
“春莹这两日刚琢磨出来的新品，珍馐记还没上，尝尝？”
她笑的很温和，仿佛方才的言辞犀利不是她一样。
黎瑾月也上道：“是吗？我尝尝。”
两人就着这点心，有说有笑，方才的周旋试探，仿佛不存在似的。
最后，是黎瑾月先缓了缓姿态，开口劝说：“谢姑娘，珍馐记的点心，着实是好吃，我是有心想与你合作。虽说，珍馐记从无与人合作的先例，但你现在已经不受困于王府，总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拿珍馐记开始，显然是最好的法子，何况，若是能让珍馐记开满大宁的每一个角落，名有了，利也有了，谢姑娘何乐而不为呢？”
没了试探，她话里显然多了些诚意，多了抹温和。
“不瞒世子妃，我已托兄长替我物色了几间开设珍馐记分铺的铺子，今日我出来，除了过来见你，便是去那铺子再看看，合适的话，今日也就签下了。”
黎瑾月一怔，竟完全没想到，谢绾绾竟早有打算。
谢绾绾自称‘我’，这小小转变，黎瑾月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若她还以民女自称，那两人一位是世子妃，一位是平头百姓，两人身份的不对等，势必会让合作不对等，两人以后反而会宥于种种不平等，越发磕绊。
但若以‘你我’相称就一样了。
可正如谢绾绾所言，铺子她能找，伙计她能请，手艺她手里有，就连珍馐记的名号，也早已打了出去，就连靠山……谢家不需要别的靠山。
与谢绾绾谈合作，开分铺，她没有丝毫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谢绾绾凭什么与她合作？
黎瑾月自觉这场合作，怕是难了。
“其实，世子妃方才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谢绾绾盯着她片刻，才缓缓地出声。
“什么话？”
“益王府与畅欢楼，是你我合作最有力的筹码。”
“哦？”
“珍馐记如今仅在江南和京城有铺子，但南境却是益王府的大本营不是吗？何况，畅欢楼与靖水楼在京城里的影响力，也足够诱人不是吗？”
靖水楼的幕后主子是谁，其实一直都没人知道，但不论经营模式，还是靖水楼所用的许多东西，其实都与畅欢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绾绾很敏感，立即就从这两个酒楼之间找到了关联，并有了怀疑对象。
而方才黎瑾月给她煮茶时，她便确定了。
黎瑾月吃了一惊：“你……”
谢绾绾怎会知道靖水楼是她的？
到了这会儿，她若再觉得谢绾绾不过是个恋爱脑，没什么心思城府的千金大小姐，那她就真的蠢了。
谢绾绾不是什么柔弱傻白甜，相反，她有自己的成算，也有自己的规划。
这两个女子，一个想要珍馐记的点心，一个想要畅欢楼以及那些话本子的资源，可谓是一拍即合，两人来回拉扯了小半日，最终达成了合作的目的。
两人以交换的形式，加入了各自的产业，达成了微妙的相互平衡。
与黎瑾月的合作，两人有了初步的共识后，便着人拟了契，签了相关的契书，这才施施然地从畅欢楼离开，去了谢君辞替她物色的几个铺子。
黎瑾月原本想一道去看看，但因着临时有事，便让谢绾绾自行决定了。
按照她与黎瑾月商量的，以后京城珍馐记分铺的点心，畅欢楼以及靖水楼的点心都由现在的这个珍馐记统一提供，至于后续在京城以外的，以后再做打算。
谢君辞给谢绾绾找的几个铺子，分别置于整个京城的三个城区。
其中，东城区有了原本的这个大本营，所以谢君辞只找了两个铺子，西城区以及北城区则各自找了三个，每个铺子后边都带着小院，方便伙计的居住往来。
但这么多的铺子，谢绾绾自然不可能一下子看完，只能先就近先看看东城区的两个铺子。
谢绾绾从畅欢楼出来，坐在马车上掀帘慢慢地往外看。
东城区的街头巷尾，小贩的吆喝叫卖，一种独属于市井小老百姓的烟火气，让谢绾绾很是喜欢。
很快，马车便到了谢君辞挑选的第一个铺子所在的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