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翊带着两个拖油瓶，速度丝毫不受影响，几乎是直挺挺往下落，他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引着他。
陷坑极深，内部也不是直上直下，而是七拐八拐，还有不少岔口，很快便听不见头顶无邪等人交谈的声音了。
越往下土腥味越浓，还隐约有些尘封已久的腐败味道混在里面。
张启灵的视线扫过陷坑四周，他分辨不出来这底下的坑是后天建造还是天然形成的，亦或者两者都有。
这种依山势而修建的通道，其实很像墓道。
张启灵仰面看向眉头紧皱的风翊。
临近坑底，那股浓郁的腐败味反倒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丝毫是觉察到有人来，紧接着就是一道挨着一道亮起的光。
眼前的景象撞入风翊眼中，他抓着人的两手下意识的松开了。
这两人衣领脱手的时候，风翊才猛的回过神来，补救般的跟过去伸手去捞。
不过好在离地面也不算远，这大小闷油瓶就地一滚卸了力道就站稳起身了。
风翊紧跟着落在两人身侧。
这陷坑底部，像是一处广袤的大殿，并不像从上方看那样完全匿在黑暗中。
入眼皆是冲天高亮起的石柱，每根石柱上还盘踞着几近透光的白色巨蛇骨架。
头骨就搁在石柱顶部，若不是骨架上没有皮肉倒像是盘在柱子上休憩一般。
这些依次亮起的石柱好似在给人指引方向。
风翊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好像知道这些蛇骨是什么人了。
他抬脚往深处走，视线也依次扫过石柱上盘踞的蛇骨，石柱不过百根，蛇骨也不过百具。
石柱指引的尽头是一方展台，上面依次摆着落满灰烬的物什。
风翊没心思去看展台上东西，靠近展台的石柱不多，一只手数得过来，但有一根是空着的。
那好像应该是他的位置。
风翊上前两步，站在了空着的石柱旁，垂首就能看见展台上摆放的那几样东西。
几乎分不清颜色上面画着什么符号的兽皮，一块个头不小的龟甲，一把枯草，一个大葫芦，一叠大小不一的树叶，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上系着几根艳色的尾羽，不过现在已经灰扑扑的，蒙着土了。
除此之外展台上还有个生满不知多少根系的小树，不高，但是根系已经爬满展台深入地下了。
“……”这些东西都很常见，那摆在这都意义是？
风翊满脑子问号，他伸手捏起那张兽皮的一角，抖了抖，这才慢条斯理的扯平举到眼前。
兽皮上衔接紧密，蚯蚓一般的字符看得人眼晕，风翊晃了晃脑袋接着看，那些带着重影的蚯蚓字似乎钻进了他脑中，他脚下一软。
张启灵他俩跟的很紧，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追着风翊走，因此见风翊身子晃了晃突然倒下，立马便伸手将人揽了回来。
风翊撞进张启灵怀里，手里的兽皮也掉到了地上，他伸手想捞回来，只是伸出去才发现衣袍莫名其妙的顺着肩头滑落。
他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有些懵逼。
“我……这？”
风翊原本合身的衣袍从人身上滑落，缩小的蛇尾完全不似成人时那般骇人，纹路漂亮的蛇尾贴在张启灵的大腿上根本够不到地。
张启灵看着怀里陡然变小的风翊，也有些茫然，他只得将人手忙脚乱的抱好，小闷也连忙低头去捞风翊的袍子，给人裹好。
张启灵垂首只见风翊脸颊两侧腮肉鼓起，正梗着脖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不少动物幼崽的皮囊大概是一层天然的保护，让人见了不自觉就会软了心神，更别说是张启灵心心念念的人了。
漂亮到锋利的眉眼，此刻都因为主人的缩小褪去了原本的锐意，圆钝了弧度，透着几分萌感。
“……卿卿。”
风翊抬手一左一右分外娴熟的扣在了两个闷油瓶的嘴巴上。
“别叫，我在思考。”
那兽皮上的蚯蚓字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连带着风翊似乎也回想起一些往事了。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手机离不了手的现代人，先是穿进原始部落，被自己的尾巴吓个半死。
好不容易适应了，还有个听起来就格外牛的身份，没等风翊装逼开启部落冲突带领族人奔赴小康呢，就突然得知自己原来是穿书了。
还穿的是个盗墓的。
好消息穿进挖坑笔记了，更好的消息，挖坑笔记还没开始呢。
但坏消息是他成背景板里面的背景板了，成了杨回自诩掌握长生之术的依据。
他永远被困在青铜门里，终日与天外陨石内裹挟的外来生物相伴，成了所谓终极的一部分。
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数不尽的岁月。
风翊其实不愿意去回想困在门后的那段记忆，那是被他刻意遗忘的。
被杨回放血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能见到人说上两句话，在门后就只剩他自己的说话声。
一开始风翊还能苦中作乐，他听得见门外响起的鸟鸣，步履踏足过门后的每一块土地，也见过张家的首任起灵，锯嘴葫芦1号。
周而复始，那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人就会精神崩溃，连张家这种根上出闷葫芦的都受不了，十年一倒班出去放放风，还得外加精神疗愈清空一下记忆。
更别说在天朝长大的风翊了。
门后的他每日有大把时间胡思乱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时候的风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时常感觉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手里正拿着那本书。
虽然他被那东西抓着薅羊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风翊自己主动暴露弱点凑上去的。
他需要一个锚点将他栓在这里，让他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割裂自己。
张家族长历来的失魂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身体自发的保护机制。
他其实清楚的知道那东西在耍手段，可他还是自愿被玩的团团转。
不过，现在好赖是成功出来了，而且都这样了他居然还熬过了主线，而且还泡到了张启灵！还他妈是两？！
风翊看了看被自己手掌盖住嘴不动弹还乖乖站着的两个张启灵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他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