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界本就在盯着他，是以东荔城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谢呈没能靠近沈时就被数道灵力给击退到了一旁。
完了。
谢呈机械的应付着他们的攻击，无力的绝望从心底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沈时跌坐在桃花树下，看着被三人围住的谢呈，抓着姑瑶的袖子，说话时咳出一口接一口的鲜血，“让他们住手。”
姑瑶没有理会，她拿出忘情水的解药：“你先喝了这个。”
沈时一口喝了，目光紧盯着接二连三受伤的谢呈，加重语气道：“快让他们住手。”
姑瑶还是没有理会，她觉得这解药不靠谱，见效太慢，又忙拿出灵丹来给沈时吃了补身子。
沈时胡乱一口吞下，运起灵力，眨眼间便到了战局中。
他衣服上鲜血淋漓，只有衣摆下面能看见洒然的银白，他伸手握住一道要刺穿谢呈脖颈的利刃，眸光冷冷的看向那名同僚。
“别杀他。”
谢呈看着他的浑身染血的背影，刚想上前靠近他，被姑瑶一掌打开，后退数米跌坐在地上。
姑瑶看向急担忧的沈时，冷声道：“他刚才想杀你。”
“沈时，你信我一次！”谢呈嘶哑着大喊，他情况并不好，声音穿过破碎的胸腔出来似乎带着血和骨头渣子。
“我不是要害你！”
沈时没有回头，他有气无力的对姑瑶道：“不要再伤他了。”
姑瑶叹了口气，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们先回去。”
地上，谢呈看着姑瑶扶走沈时的背影，心如死灰的倒在地上，一遍遍的呢喃道：“我不是要害你，我不是要害你……”
*
沈时一回去便陷入了昏迷，姑瑶将他放在归尘顶，请了秦艽仙君来医治，汇集四方灵气给他养伤。
沈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他胸口的伤稍微一牵动便是疼痛无比。
“谢呈呢？”
姑瑶听见他还记挂着谢呈，没好气道：“没死呢！”
沈时这才放下心来，“他在哪？”
“在这云秀山中坐牢呢！”
“我要去看看他。”
她就知道！
姑瑶不搭理他这话，沈时慢慢说道：“他才飞升十几年，修为不可能如此厉害，还有迷神香，姑瑶，我要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沈时不是没感觉到蹊跷，只是那时他不是很在意，他只想睡够了，独自回十方界。
可谢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挖他那截骨头，连命都不要了，沈时是真的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瑶皱了一路的眉头，把沈时给带到了云秀山中一处山涧里。
深不见底的一处山涧，周围是嶙峋耸立的黑石，他被锁在池中，双臂高高吊起，墨色衣袍湿漉漉的沾在身上，浑身的伤口依旧流着鲜红，身后瀑布急冲而下令他难以抬头，也阻断了一切视线、身影。
“姑瑶……”
沈时心疼的一喊，姑瑶便懂他的意思了，拂袖一挥，瀑布断流，谢呈身上的伤口也渐渐的开始愈合。
沈时见锁链未解，知道她不会再帮忙了，“你出去等我。”
“好。”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嘱托道：“千万别把锁链解开。”
沈时答应的好好的，等姑瑶一走，他就把锁链给解开了。
谢呈抹了把脸，淌着池水向岸上的人走去，唇角勾着笑，“不怕我杀你了？”
沈时把身子摇摇晃晃还在逞强的人拉出来，取出大把的灵丹，“你先好好活着再说。”
谢呈轻笑了声，就地坐了下来，吞吃着沈时给的仙丹。
他吃着，沈时给着，直到沈时不给了，谢呈才开口说话。
“沈时，我没有想害你。”
这句话沈时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直接问道：“迷神香，还有这修为，你是从哪得来的？”
谢呈沉默着仰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背着光的关系让沈时整个人看起来昏暗，而他身后的阳光明媚的让谢呈睁不开眼。
可他仍是迎着光看向沈时，看的眼睛刺痛，发酸，泛红。
“不许哭！”
沈时蹲下身子，像对付孩子似的捏住他的鼻子。
他不懂他眼里的千言万语，于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道：“用嘴巴说话！”
“我要是说我要用你身上的神仙骨换我自己活下去，你还会信我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时的自私自利，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或者说无情到了极致。
他对他好的时候他都可以为了自身利益狠心的将他抛下，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他们才认识十天，沈时怎么会信他。
要他挖了仙骨来救自己，在下界的沈时都不一定会做，何况是现在的他。
沈时看着他灰败的眼神，冷静道：“说清楚。”
“若我一个月后没能拿到神仙骨，魂祭鬼域。”
“为什么要……”沈时说了四个字，笑了声，已经猜到了答案，说道：“因为要来救我。”
“因为我要救你。”
两道声音交在一起，谢呈苦笑一声流了泪。
沈时慢慢坐在地上，把还有剩余的灵丹塞到谢呈手里，“替我拿着。”
他话音刚落，便将手伸进了胸口，一直未全愈的伤口被轻易破开，鲜血如注。
谢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举动，眼泪夺眶而出，带着悲伤，带着悲愤，带着压抑许久的涛涛情感，声音沙哑的发泄道：“你之前从来没有信过我！你之前从没有对我这么好过……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信他了？
为什么等这次才信他！
沈时忍着疼，一字一句道：“这骨头下面藏着的东西一看见你就乱跳，我想应该是有缘故的。”
他是想睡完就走的，虽说无情，但是他不想让谢呈死，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不想谢呈死。
魂祭鬼域，他听着就疼。
这个人拿魂魄换修为，说是用这一身修为来救他，所以来挖他的仙骨，若真是骗他的，沈时也认了。
“我不想你死，一截骨头救你的命，很划算。”
这是谢呈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沈时的对他的爱意。
这个人之前有关爱意的所做所为在谢呈眼里更本算不上爱意，只能说一句喜欢，还是凭自己高兴的喜欢，这算什么喜欢，只是自私自利罢了。
姑瑶看着远处飞来的冥蝶，以为是孚相给她送什么东西来了。
可这些冥蝶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齐齐向里面飞去。
她怔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
不好！
沈时衣袍上鲜血淋漓，殷红的血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滑落，他手里拿着一截鲜血淋漓的骨头。
不足一根手指的长度，即便染着血能看出晶莹剔透来。
在姑瑶动手前，沈时费劲开口道：“姑瑶，我自己挖的。”
冥蝶落在他掌中的神仙骨上，翕动翅膀，慢慢随骨头一起消失。
姑瑶看着他头发寸寸变白，震惊的愣在原地，良久，带着哭音问道：“你怎么成魔了！”
沈时笑了下，“我本来就是魔。”我早在这十方界做这自在的魔。
随着这截骨头消失，他想起许许多多事情来，之前听不懂谢呈所说的话，现在也全部明了。
……
“我追了你九百三十七次，加上最初追你的一次是九百三十八次，而你追我九百三十九次，我欠你一次，这一次到了上界还你。”
“沈时，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
“我不害怕，我看你好像很害怕。”
“嗯，我害怕。”
“……沈时，你别留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