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斩雄看到李丰云的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开始盘算起来。
他确实不擅长解密和分析，但他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怎么活下去。
他听说陆绎禾是张思锐花大价钱从临界中挖角的天赋玩家，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作为张思锐在游戏副本中的护卫。
一些小道消息称，张思锐和陆绎禾之间的关系只是最为脆弱的互利互惠，所以，陆绎禾为张思锐放弃生命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如果陆绎禾不死，张思锐则一定会死。
而让陆绎禾陷入如此死局的一系列操作中，张思锐肯定不会承认是他的决策错误，陆绎禾也不排除会迁怒他的可能性……
所以，司空斩雄现在夹在反目成仇的两人中间，成为了两方的敌人。
但如果……
他在张思锐为难的瞬间，趁机杀死陆绎禾呢？
这样他完全倒戈到张思锐那一边，陆绎禾死在他手里，张思锐也没有了输掉比赛的风险。
但……如果张思锐出游戏后不顾事实大肆宣传他杀掉陆绎禾这件事，最后再装作大度向他索要大笔抚恤金……
不对，现在，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刚刚他思考到想杀掉陆绎禾的时候，杀气，似乎已经泄露了。
而陆绎禾正是因对杀气的感知敏锐而出名的！
司空斩雄看着近在咫尺的李丰云，他的心跳速度飙升。
几秒钟之后，司空斩雄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陆绎禾也因为情势的突然转变而劳心伤神，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杀意。
真是万幸。
——
“怎么样，吓了一跳？”
陈一遥看到吴悼默默陷入沉思，嘴角上挑出一个几乎扭曲的弧度。
“我就知道。”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吴悼暂停了思考，不悦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他讨厌陈一遥，他总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厌烦的表现欲望，每句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样的他，到底是怎么取代之前的主人格，成为主人格的。
“承认吧。你在思考，你在规划！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朋友吧？不然，你怎么这么无情地规划着他的死亡呢？”
陈一遥用两根食指拉大自己的笑容，肌肉的牵动几乎达到这张脸的极限。他看着更加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你和我一样——漠视生命，没有同理心，没有责任感……你只是在按照他人给予你的程式行事。”
“我们都不适合这个社会。”
“所以，你才会被选中，来到这里，成为和我一样的玩家。”
“不如干脆抛弃院长老头给予你的伪善吧。这样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玩游戏了。”陈一遥微微侧头，好像是要聆听吴悼的回答。
尽管他知道吴悼肯定会拒绝他。
“……还不宣布开始吗？”
吴悼的内心没有挣扎，没有怀疑自己没有人性，更不可能认同陈一遥的说法。
因为，李丰云本质上就是个道具，死了还会复活。
这一点，在第二个副本中他就已经证实过了。
所以，让李丰云去死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甚至还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所以陈一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可吴悼只想知道游戏什么时候开始，快点让李丰云死了，他好摆脱陈一遥的纠缠。
虽然李丰云死在这里之后，有意识的李丰云就无法在本场游戏中继续使用了，但他可以用无意识的李丰云，比起现在有意识的状态还更可控一点。
陈一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吴悼真的在他所谓的朋友面前装都不装一下。
吴悼察觉到了他的惊讶，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这就是信息不对等的结果。
“我……还没说完规则呢。”陈一遥焦躁地撕咬嘴唇上的死皮：“就算他愿意为你赴死，游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的死亡必须是由这里的规则造成的。他必须死于规则，其他方式的死亡都不算！”
吴悼点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事情麻烦了一些，但好在四号楼里能造成人死亡的规则还算不少。
“还有！”
看到吴悼简单地就同意了这条规则，陈一遥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
“你在游戏里用掉了我的三条命，我也算是用三条命救下了本该没命的你……这个代价你总要还回来吧？”
“所以，我会同时操纵三个人的身体来和你比赛。一个……就我现在的这个小姑娘吧。”
“我的三个身体，只要有一个死于规则就算赢。我会用她来完成死亡的任务。另外两具身体……我会用来阻止你的朋友。”
“至于怎么阻止，那就敬请期待吧。”
陈一遥从绵羊两人用来贩卖的小木盒里掏出一小罐冰沙，盖子被随手丢弃发出脆响。他朝自己的嘴里连着猛倒了五六罐，直到把木盒搬空，喉咙填满。
然后，属于绵羊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这还是吴悼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眼前进入里世界。这种感觉很神奇，明明上一秒还在盯着她看，下一秒，人就好像溶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比眨眼后再睁开还要短暂。
——
[小李：吴悼]
[小李：我真的要死了吗？]
[小李：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李：那个人的意思，你一旦输掉游戏，就会死掉，然后变成他的一部分？]
李丰云听到游戏的胜利条件之后，一直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游戏，一路上经历了很多。变成丧尸也好；被游戏里的丧尸嫌弃也好；在感觉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凭感觉来到吴悼所在的方位也好；认错人也好……这一切他能挺过来，都是因为他相信吴悼会帮助他通关，会把他安全带出去。
但是……现在他却成为了自己挚友生存的阻碍。
他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吴悼和他那些朋友的存在，他根本无法在残酷的游戏中生存下去……
但是……
他也是人，也有求生欲望，他也会想努力活下去。
但如果代价是挚友的生命的话，他还是犹豫了起来。
所以，在游戏还没有开始的空挡，李丰云偷偷给吴悼发着短信。
[小李：抱歉，吴悼，我知道，我对生的渴望会成为你活命的阻碍，但我真的害怕。]
[小李：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我愿意为你牺牲。]
[小李：但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李：这就是人性的考验吗？]
[小李：……比起丧尸和怪物更加可怕的，是人心啊。]
自顾自地给吴悼发送了许多信息之后，李丰云终于看到了页面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心怀忐忑地等待着。
这期间，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里世界他们所在的房间里，李丰云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他迫切想知道他的挚友到底要说什么，又给他安排了怎样的命运。
[吴悼：……]
[吴悼：你在游戏里死了在现实世界也不会死。]
[吴悼：放轻松。]
[吴悼：【敲头】]
李丰云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身旁还是魂不守舍的司空斩雄。
原来……是这种设定的吗？
看旁边这个哥们的表情，还以为在游戏里死了现实里也会死呢！
那你伤感个什么劲儿啊？
李丰云默默在司空斩雄的头上扣上感性的帽子，所有压力一扫而空。
“处理好私人感情了吗？”
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学生朝李丰云笑着，她的脸上满是挑衅。渗血的破碎嘴角让她的表情更加骇人。
李丰云不屑地回笑道：“放马过来吧。我肯定比你先死。”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司空斩雄和陈一遥，虽然不是同一个身份，也不是同一个立场，更不是同一个阵营……
但此时他们心中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
哥们……你到底什么毛病？
——
【李丰云（无独立人格）对你的信任度增加。】
里世界里，司空斩雄把张思锐给他用的摄像头和收音装备都套到了李丰云的身上。
吴悼从系统空间中，拿出属于自己的警署用枪。
同时，他也在谨慎地注意着目前毫无动作的左手。
这只左手，即使现在作为恐游的道具，已经归属于吴悼。但想要派上用场，还要到副本结束之后才行。就像蛛肋的李丰云形态一样，要等到副本结束才能变成完全体。
……但其实，要是想让这个道具变成完全体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尝试。
那就是……杀掉这个副本里的陈一遥。
吴悼试过了，枪械这种东西是系统的道具，没有精神、灵魂、或者说意志，是可以自由地显现在里世界的。
但这种显现不是毫无征兆的，也就是说，吴悼单纯地把枪械从系统空间中拿出来，里世界也不会看到有把枪在空中飞。
这种显现需要有一个遮挡。
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不是实验室，没有用来储存小鼠的冰柜。
所以，吴悼把枪扔出门外，接着，把门关上了。
[吴悼：我在门外放了一把枪。]
[吴悼：一会，你先出去，接着直接把门关上。]
[吴悼：等到那个女学生出来的时候，杀了她。]
[吴悼：能做到吗？]
[小李：我……我不太会开枪，听说一般的枪上有保险，要开保险才能开枪吧？]
[吴悼：我这把枪没有保险，就是扣动扳机需要的力气可能稍大一些。]
似乎知道李丰云是在找借口，吴悼继续发道。
[吴悼：放轻松，这只是游戏。一会你死掉之后，会立刻返回你的世界。至于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就好。]
[吴悼：不必担心。]
对面没有声音传出来。
过了一会，一声急促的枪响让收音装置都发出了电磁干扰的嗡鸣。
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陈一遥夺取的那具身体在死亡的一瞬间重新变化成了绵羊的形态，眼睛不甘地睁大，朝身后怦然倒地。
李丰云的动摇从凌乱的呼吸声和抖动的画面忠实地传达给了吴悼。
“你做的很好。”吴悼小声道。
“这只是游戏……”李丰云呢喃一般的声音传回给吴悼。
“这只是游戏。”
吴悼像是帮助自己确认一般，和他一起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