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疏衍蹲下身，低着头观察了片刻，又觉得有些头疼。
他就这么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让灰铁三角洲定制的了。
而他没有主动问起江晚星，那佣兵自然不可能主动说起江晚星的情况，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容先生，这些东西……您满意吗？”
闻言，容疏衍起身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
他勉强扶住了桌角，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可以……”
见他点头，佣兵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单子出来。
“既然您满意了，那就在这张交接的单子上签个字吧，签了字，这单生意就算是结束了。”
容疏衍没有多想，便接过佣兵手里的笔，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上面。
那佣兵没有吭声，带着人就要走。
谁知就在这时候，容疏衍突然开口。
“等一下。”
佣兵回头，脸上依旧维持着极为客气的笑容。
“容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容疏衍按着越来越痛的额角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他总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要冲破禁锢冒出来。
但细想起来，却什么都没有。
佣兵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客套疏离，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在打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笑着说了一句。
“您真幽默。”
说完，佣兵便离开了，而且还十分妥帖的关上了房门。
容疏衍浑身上下直接脱了力，摔在地上。
混沌之间，他突然听到有人对他说——
“谁说我是小孩了？你那眼睛是刚长出来，还在磨合期吗？”
“八百万，少一毛都不行！”
“江晚星，江边，夜晚，星空，就这三个字。”
晚星！
容疏衍猛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他睁开眼睛，看到有一个小姑娘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眼神里含着笑睨着他。
“啧啧啧，你怎么这么菜啊？平地还能摔跤？”
容疏衍呼吸一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养，无论何时出现在人前，总是带着富家公子的矜贵气质。
即使是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站在路边，旁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生在锦绣富贵堆里的人。
因此，他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晚星？”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少女轻轻嗤笑。
“哭什么？给我哭丧呢？”
容疏衍愣住，随即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泪水。
他已经想不起前因后果了，混沌的记忆让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疯魔的状态之中。
只有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让他清楚自己此时还是个活人。
容疏衍将少女抱在怀里。
一室寂静。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猛烈得仿佛要从胸膛中冲出去一般。
于是。
第二天的时候。
肖旻见到容疏衍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少主？您……您怎么了？”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容疏衍此时的状态，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自从江晚星出事之后，容疏衍仿佛魔怔了，总是很沉默又很憔悴，心理状态也很不对劲。
而现在不过一晚上过去，容疏衍整个人都恢复了过来。
虽说看起来还是一贯的冷峻漠然，但眼底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容疏衍不解的看着他。
“我怎么了？”
“没……没……”肖旻也说不上来，只能僵硬的摇了摇头。
他习惯性的为容疏衍拉开车门。
一般来说，容疏衍都是坐驾驶位后面的位置。
可这次他拉开了车门之后，容疏衍却没有动，而是等了一会儿，才亲自关上了车门，自己则是绕到另一边去上了车。
明明容疏衍看着已经恢复如初。
但肖旻却只觉得诡异感越来越重。
司机已经在车上了，肖旻只能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容疏衍独自坐在后排看手机，看起来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就在这时候，容疏衍突然开口。
“天气太冷了。”
肖旻总觉得容疏衍说这句话的语气，不像是对自己说的，于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后视镜。
只见容疏衍正看着自己身旁的空位，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车里安静得吓人。
容疏衍还在说话。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
“那次，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坐在我车顶上，我一眼就能看出你身怀绝技……你坐在车顶上看我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
“我也说不上来，我当时很想做点能够吸引你注意的事情，但我什么都没做。”
……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想让自己显得更加没用一点……”
容疏衍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女”，缓缓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是一个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然而那时脑海中混乱的记忆，总是让他不得不保持沉默。
保持着那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
仿佛他生来如此。
伴随着自己童年时的记忆渐渐浮现上来，容疏衍也终于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因为，他是一个多余存在于世间的人。
从他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要顶替别人的身份而活。
基因编辑本就于医学界所不容，他的存在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想成为外公证明自己理论正确的工具，所以在日积月累的心理暗示下，记忆都变得模糊。
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那天，他的车撞上了一个骑机车的少女。
当他看清楚少女面容的时候，也许是见色起意、也许是因为觉得有趣。
心似无波的湖面，骤然被人投下了一颗石子。
可惜，他没有丰沛的情感，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肖旻彻底忍不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崩断一样。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却见容疏衍身旁空无一物。
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淡然处之。
“少……少主？！”
肖旻的声音都在发颤。
“您……在跟谁说话？”
容疏衍似乎不理解肖旻为什么要这样问，眼里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情。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肖旻没见过江晚星。
于是他扯了扯唇角，说道：“介绍一下，她是我女朋友。”
肖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