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万里顿了顿，接着讲解借钱细则。
“本金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你不还，我不催，但是每月到了今天，你必须准时把420元的利息打过来，延误的话，就算你违约，那我就要收回本金了。你给我写的借据上面不出现‘利息’两字，利息都是每月预付的，你明白吗？”
“明白。”白斌说，做为白伟志的儿子，对于这些规则早已耳熟能详了。
借据上之所以不出现“利息”字样，是因为这么高的利息不受法律保护，一旦负债人不认账，债主也就无能为力了，但是不写利息，这就是一条正规合法的借据，法院也支持，做这种生意的人，早已把相关法律摸得门清。
“你有什么价值两万元的资产？”秦万里问。
白斌摇摇头，“没有。”
“你有工作吗？”
“没有，我卖菜，每月肯定能还上你的利息。”
“噢，我忘了，听说你的菜卖得很火啊，垄断了整个沈甸镇的菜市。”秦万里的嘴角似是滑过一丝不屑地微笑，话锋一转，“但你我这是第一次打金钱交道，所以还是要找个保人。”
白斌难住了，他刚出社会一年多，尚没有和他有关系过硬的朋友，谁愿意替他做这个担保呢，再找周密吗？不能再找他了，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秦经理，我保证每月按时给你利息，本金也会尽快给你，不要保人不行吗？”
“不行。”秦万里摇摇头，“虽然我相信你和爸一样说一不二，敢作敢当，但是钱不认人，到时候你给不上我，或者你拿上钱跑了，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如果这次我们合作愉快，下次就不用保人了，但这第一次，必须要有保人的”
苏影看出了白斌的为难，问道：“小白，你着急用吗？”
白斌嗯了一声，“十分着急，中午之前必须拿到。”
“秦经理，”苏影向秦万里说，“你既然和小白他爸以前有交情，就破个例吧，再说小白的人品没说的，他把他爸那么多的债务都承揽在自己身上，还能赖掉你这么点钱吗？”
“这是规矩，不能破，他一无资产，二无工作，我不想为了挣这么两钱冒险。两万虽然不多，但也是钱不是？”
白斌拿出小灵通看看，已经十点多了，不能再耽搁了，便说：“那既然如此，我就不借了。”
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苏影叫住了他，“我来担保！”
“苏记者，你——”白斌疑惑地望着苏影。
苏影问秦万里：“秦经理，我可以担保吗？”
“你是报社的记者是吧？”秦万里问道。
“是的，晚报的记者，”苏影从包里拿出记者证，走过去递给秦万里，“这是我的记者证。”
“苏影，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安于心提醒道，“担保人和债务人承担着同样的责任，债务人如果不还钱，就须担保人来还。你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别因小失大。”
苏影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秦万里接过苏影的记者证看了看，又还给了她，“可以，你需要把你的记者证，还有身份证复印一份给我。”
苏影点点头，转头看到墙角放着一台复印机，就过去把证件复印了。
“苏影，你还真要给他担保？”安于心劝道，“这可是两万呢，比你一年的工资都高。”
白斌的心里却是矛盾的，说实话，他不想再给苏影添麻烦了，但实际情况是，目前只有她能帮到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苏影把证件的复印件交给秦经理，秦经理望了一眼白斌，“你还借吗？”
白斌吞咽了一口口水，“借！”
几分钟后，办完手续，白斌给秦万里打了一张借据，苏影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秦万里给了白斌元钱。
秦万里拍着白斌的肩膀笑道：“小白，你差点成了我的儿子，当初你爸可是要把你过继给我的，只是我觉得，儿要自生，家要自立，国要自重，呵呵。”
苏影和安于心同时一怔，没明白秦万里的意思。
白斌也是一怔，但他却立刻明白了，心不由揪了一下。
“老秦你打什么谜语？”安于心调侃道，“你才多大岁数，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秦万里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又呵呵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告辞了！”便离开了办公室。
白斌手里拿着两万元钱，僵在当场。
他想起前年年底，秦万里带着一帮人去家里要账时的情景。
当时父亲向秦万里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夸了一遍，又是懂事了，又是孝顺了，又是吃苦耐劳了，又是学习好了，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原来父亲是想拿他顶账，以保全镇上的那套院子。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打击太大了。
在他认为，血脉亲情永远比钱重要，人永远比钱重要，父亲虽然不喜欢他，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如此做，虎毒还不食子呢！
“小白你怎么了？”苏影轻呼一声。
“哦哦，没什么，”白斌回过神来，“谢谢你了苏记者。”
“你别只嘴上谢！”安于心有些不高兴，“她给你签了担保人，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你别把人家给坑了，一定要按时还利息，有了钱就赶快还本金，利滚利，要人命，我是临时周转个把月才借高利的。”
“我知道，安经理，我一定按时还钱。”
白斌还想说点什么话，可又觉得没必要，快点挣钱才是硬道理，感激地望了苏影一眼，便走了。
往绒衫厂走的路上，白斌还在想着秦万里说的那些话，父亲竟然要拿他顶账，这简直太……
白斌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
去了绒衫厂，把那些钱交给车间的冯主任。
冯主任说：“借上了？高利？”
白斌点点头，又问：“那我姐还能在这儿上班吗？”
“噗！”旁边的核算员小卫笑出声来，“你咋这么天真呢？你认为可能吗？我们没把她送进牢里去就已经对她是法外开恩了，你真是吃了葱想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