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抬起头看着赵漪:“只能吃清淡的，这最近小半个月就先躺在床上，没必要不下床啊！小姑娘，能忍吗？”
“我听话，病就能好的快一些，对不对？”
“对，小姑娘真聪明。”
“那叔叔，我上学怎么办?”
医生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身体更重要，先养好身体再说啊。”
赵漪眼眸子垂下来。
“后面情况控制住了，就可以去上半天课。”
赵漪抬起头来笑了:“好，谢谢医生哥哥。”
开心哥哥不开心叔叔，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
“开了药，按时吃药就行。”
开学报道那天，赵漪去了，领了新书就回家了。
从第二天正式上课开始，赵漪就待在家里了。
赵漪从自己的小床搬到了父母的大床上，赵念被赶到了小床上睡觉。
“这房子首付也付了，现在给丫头治病钱不够了啊。后面还要还房贷。”赵念愁的叹气。
王烨也没什么法子:“先撑着吧。要不让鲲鲲现在就开始做兼职?胖子要出去开饭店肯定少人，先让鲲鲲过去，赚点生活费吧。”
“鲲鲲才多大，他才十五岁，不行。”赵念摇头，“我再想想法子。你去看看丫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王烨整理好情绪，回了卧室。
赵漪背对着王烨假装睡着了。
王烨放轻了脚步，轻轻地撩开被子，看了看赵漪的腿，红点已经蔓延开，整个小腿都是，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
这些天因为房子、因为这个病、因为工作，王烨和赵念已经不知道该愁什么了。
赵漪埋在枕头里默默地流泪，她为什么要生这个病啊，为什么是现在啊。
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隔天起来，王烨接到公司电话说是要让她去三区的店铺做店长。
可家在一区，隔得太远了。
王烨虽说是要考虑，其实是已经决定辞了这个工作另找了。
王烨在网上找了好多资料了，就是工资低，要么就是离家远，没办法照顾赵漪。
而同店的胖子已经递交了辞职书，外面接手了店面做餐饮去了。
也不知道王烨和赵念如何说的，赵鲲去了胖子店里做兼职了。
未满法定年龄，赵鲲拿到的工资砍半。
知道这些的时候，赵漪面上毫无表情——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盯着自己的腿，好像在沉思。
赵鲲晚上回来就看见看似在发呆实则实在自责的妹妹望着窗外。
赵鲲过去抱了抱赵漪:“你不要自责，我之前就一直想去做兼职的。你也知道，我成绩不好的，还不如早点工作赚点钱呢。”
赵漪皱着眉看着他。
赵鲲捏住赵漪的脸:“不要不开心，这些跟你没关系，心里不要那么多压力。”
赵漪垂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赵鲲捧着赵漪的脸抬起来，四目相对:“我现在开始做兼职了，赚的不多，但肯定够你我的开销了。我做你的Atm机，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问我。”
一时间，赵漪愣在那了，泪水哗的一下子流下来，伸手紧紧抱住赵鲲:“哥哥……”
03
赵漪的病情反复，王烨了解到有位中医生治好了类似的病，还没有复发过，带着赵漪去了。
赵漪无所谓，只要能治好，中医西医都好。
王烨带着赵漪到了一家小诊所——说小也不小，但比起医院确实是小了许多。
一共三楼，一楼进门就是唯一的一个挂号缴费窗口，旁边是抓中药的，大概有个五十平，中药窗口对面是西药窗口，同样大小，都用玻璃窗隔着，中间大厅大概是个六十平，靠西药窗口放了三张桌椅做门诊的。
二楼上去是专家和儿科，有五个单独的房间，肠胃内科用一间房，中西医结合有一间房，常规儿科一间房，吊盐水一间房，还有个厕所，血液科妇科病之类的合用一间，上午下午开，赵漪找的医生就是在这个房间，上楼右拐第一间就是。
三楼是库房，非工作人员止步。
赵漪见到了那位花白头发的老医生，姓侯。
她们前面还排了将近十个人，基本都是介绍来的，听闻这位老医生是这个诊所的老板，自己也是个老专家，现在还在市医院工作，明年退休。
来的病人也有是市医院那边检查完找他复查的。
和赵漪一样来看这个病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见了她就笑:“姐姐好。”很乖的一个女孩子。
赵漪回了一个笑，坐在她旁边一起等。
这女孩有点像她班里的一个同学。
诊所有一点不好，就是一人看病周围几张嘴聊，烦。
好不容易轮到赵漪，老医生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看了赵漪的腿:“西医没压住，中期了。这个病就是发作迅速，你们放心，中医慢是慢点，肯定根治的。在我这治这个病的就没有复发的。”
听了这话，王烨脸色的担忧算放下来了，赵漪乖乖巧巧露了笑容:“多久能好?”
“那得有个两年。”侯医生已经开始写药方了，“怕苦不?”
赵漪点头:“怕。”
“那爷爷给你放点甘草混一混。”侯医生把药方子和病历本都给王烨，“我只有每周二上午8:00到下午两点在这，每周都去做个尿检小血检，然后过来复查。”
“每周都做，每周复查。”赵漪点头，“那我饮食还要注意吗？”
“那肯定的，吃方面还是只吃应季节的青菜，只能放油和盐。”侯医生叮嘱，“不要运动，等松一些了在下床走动走动。”
“我上学能去吗？”已经有三周没上课了。
“等三天后看看效果，能行了，就可以去，但只能上半天啊！”
“好，谢谢爷爷。”赵漪笑容满面，可算不用憋在家里了。
母女俩下楼抓药，赵漪又低头沉默了，偶尔王烨和抓药的医生聊天提到她，她就笑一笑，说声“是”或者“谢谢”。
“你要好好听话，好好吃药。”王烨总是不停地叮嘱赵漪，赵漪有些无奈:“妈，我知道啦。”能不说了吗？
但王烨并没有听到赵漪的心里话，还是不断地重复几个注意点，还在跟赵漪讲道理。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要好好得养病，以后病好了才能去干想做的事情。”
“妈妈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回来专门照顾你。”
赵漪慌了一下:“妈，不用的。我一个人在家也能行。而且，三天以后我不就能去学校了吗？”
家里又是买房又要给她治病，若是妈妈辞职了，重压就全在爸爸身上了。
王烨没说话，大概也是在考虑。
“也对，先不急。”
母女俩沉默了一下，王烨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懿懿啊，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心上，我都是为你考虑。”
“嗯，我知道。”知道父母辛苦，知道兄长辛苦，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辛苦。
“一家人都想着你，你要听话，知道吗？”
赵漪坐在电动车后座，头发被风吹的飘扬，眼睛酸涩也睁不开，好像有水划过脸颊:“嗯。”她听话，她一直都很听话啊。
回到家，王烨就把中药包泡好，匆匆忙忙收拾准备去上班了:“今晚我回来晚。你一会儿自己看着厨房，药煎得盛一碗就行了，别烧干了啊。”
赵漪点头:“我知道了。妈妈，你不吃了饭再去吗？”
“不用，来不及了。”王烨已经换好了鞋，“你自己弄点东西吃，饭菜都在冰箱里。”
“好。”
赵漪看着王烨离开，家里空荡荡的只留下她一人。
蜷缩着抱住膝盖，还是想到学校去。
学校好歹热闹。
赵漪发了一会儿呆才去厨房点火熬药。
中药的味道，有一点奇怪。
但还能忍受。
赵漪拿了本书，边看书边盯着火。
大火烧开，小火慢熬，隔十分钟就要搅一搅。
赵漪有点犯困，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走了走。
或许，可以找点事情做。
赵漪从客厅转到厨房，拿起了碗筷和水果，倒了小半碗的白凉粉——开始了美食制作。
她记得，妈妈是怎么做的来着?
清水、白糖、牛奶、白凉粉——一起放，放多少?
赵漪看了好一会儿，拿着碗随便接了点就往锅里倒。
点火，煮开。
要放水果，水果切多大?
赵漪又盯了一会儿，拿着刀哐哐哐几刀切下去，索性切的是个苹果，也没费多大劲。
水果放进几个碗里。
水开，关火，滤去浮渍，舀进碗里，端进冰箱。
转身过来，又拿着筷子搅了搅中药，留了小半锅的药水，关火。
嗯——
又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
赵漪再次拿上书，左翻右翻，又合上。
好无聊——
待坐在床上好一会儿，赵漪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热的东西不能直接放进冰箱，赶紧去开冰箱，一碰碗——哦，都凉了。
关上门，算了，下回注意就好了。
赵漪重新躺回床上，把脚举起来看了看，密密麻麻，红的紫的斑点，触目惊心。
看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赵漪放下腿，闭眼睡觉。
什么都不要想，睡着就好了。
躺了那么一小会儿，赵漪坐起身来，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没喝药。”
趿拉着拖鞋进到厨房把半温的中药盛出来，棕黄色的药汁倒映着赵漪黑白分明的眼眸，苦涩的味道飘进鼻间，赵漪不免皱起了眉。
难闻。
闻着就难喝。
撇着嘴，闭了一口气，眼睛一闭，仰头喝了干净。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眼角愣是被挤出了一点泪。
赵漪赶紧捧着水杯灌了几口冷白开。
“呼——”活过来了。
赵漪目光落在药锅里……
这玩意儿她要每天三顿的喝?
压下去的苦涩涌上来，胃里一阵翻滚:“yue——”赵漪撑着水池边缘，脸色苍白。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得多喝一次啊……
嘴里泛酸，赵漪漱了口，回床上躺着了。
算了，晚上再喝吧。
04
晚上，王烨和赵念回来，看见的就是坐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赵漪。
赵念:“丫头，怎么了？”
赵漪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神色冷漠，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悄悄攥紧:“下午吃什么吐什么，没精神。”
“那药喝了没？”王烨过来探了探赵漪的额头。
赵漪垂眸摇了摇头:“喝了，也吐了。相当于没喝吧？”
王烨和赵念的脸上都有些担忧:“是不是胃病犯了?”
“不是。”赵漪手指在被子里互相抠了抠，“可能就是受不住中药的苦就吐了，然后就没胃口了。”
“爸爸先给你做点晚饭。”赵念去厨房了。
赵漪看了看赵念的背影，一时无话。
她其实和父亲的关系没那么亲近，有时候父亲一连几天早出晚归的话她连面都见不到，更别说聊天增加交流增进感情了。
“丫头，你别担心，妈妈去想想办法。”王烨摸了摸她的脑袋，“要看看书吗？”
赵漪摇了摇头：“我没心情。”
王烨闻言，面上露出一丝难色，又马上遮掩下去：“那就不看，好好休息一会儿，啊？”
赵漪点点头，了无生气地倚靠着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