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娇让车夫将你推下了悬崖？”林小磊震惊地看着寒玉，脸上除了惊恐就是愤怒。
沐寒玉点点头：“春娇和车夫的对话我并没有亲耳听到，是我身体原来主人的魂魄告诉我的。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她提到了曼陀罗，提到了迷幻草，我才想起，当时我在马车上闻到的香气确实掺杂着曼陀罗的味道。”
林小磊的眼眸中露出痛苦的神色，脑海中的记忆再次泛滥。
林容满怀期待地等在将军府，不仅公务都没有心思处理，还向皇帝请了病假一直守在府中，只为能在寒玉到达将军府时，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可他等来的只有衣衫褴褛的春娇，春娇刚进门便跪在地上哀嚎：“将军，夫人，春娇对不起你们啊！”
裴秋菊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与春娇互换眼神后，故作疑惑地问：“春娇，你如何这般模样？”
只见春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堂下，看着属实悲悯可怜。
“将军、夫人，春娇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春娇没能将恩人带回来，春娇罪该万死啊！春娇……”
春娇在堂下磕头谢罪，裴秋菊摆出一副焦急无奈的样子，还没等春娇哭诉完，林容便猛地起身站了起来。
他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面色惊惧地问道：“春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将军说清楚了。”
林容的眼睛里透着愤怒，更透着不可言说的痛苦：“春娇有罪，那日接到恩人后，在下山的路上遭遇山贼，马受了惊，疯狂向悬崖边跑去，马夫和春娇拼了命地想拉住马缰，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呜呜呜呜……”
“那……玉儿呢，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林容的脸瞬间盈满血色，眼瞳逐渐变得冰冷。
“你快说啊……”
春娇连连磕头，哭泣哀求之声不断：“将军息怒，这都是春娇的错。马车连同恩人一起坠落至深渊，春娇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春娇有罪，请将军赐春娇一死，春娇愿意一命抵一命。”
林容的瞳孔一阵放大，脑袋里一片空白。
裴秋菊在身侧不断安抚着林容：“将军，人死不能复生。山贼猖獗，春娇定是拼了命逃出来的。恩人不幸坠崖，我们都很意外，也很心痛，希望将军节哀顺变。恩人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希望将军如此悲痛啊！”
林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双腿变得麻木，连挪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不幸坠崖？节哀顺变？
呵……呵……
林容只觉心口一阵闷堵，呼吸也越发变得困难。
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不时，淤血从口中喷出，原是心被砸碎，掉了一地。
“玉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到，我还没来得及再见你一面。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林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完全不能接受。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客堂，目光呆滞，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每走一步，双腿都如千斤般沉重。
裴秋菊朝着春娇使了个眼色，紧随着林容走向卧房。快到门口时，林容猛地关上了卧房的门，将裴秋菊挡在了门外。
“将军……将军……”
无论裴秋菊在门外如何嘶喊，林容都未开房门半分。
林容倚靠在卧榻处，眼中满是悲凉。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玉儿啊，我的玉儿……”
这才分别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天人永隔了。
这样的悲痛，他怎么能够忍受。
“我该早点去接你的，我该亲自去接你的，我怎么能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你守护了我，我却丢了你。玉儿啊，你怨我吧，你恨我吧！我对不起你啊！”
悲戚之声从卧房内传来，站在门外的裴秋菊却一脸的奸笑。
她在心底笃定，将军的悲痛只是暂时的，时间会治愈他的伤口。她第一次进宫见到正在堂前舞剑的少年林容，便对他一见钟情。自此对他恋恋不忘。终于，在父亲的安排下，她被皇帝选中成了他的妻子。她如何甘心让其他女人抢了她深爱的男人。
任何女人，都不可以。
春娇还在客堂跪着，林容正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完全顾不得惩罚她了。
裴秋菊走到堂前，一把扶起春娇，两人像做贼似的，走进了主卧房。屏退左右，确定无人在旁，裴秋菊悄声对春娇说:“事情确实办妥了？”
春娇迅速收起刚才那副悲痛的样子，轻声回应:“是的夫人，我亲眼看着她的轿子被扔下了悬崖。”
“那悬崖深浅如何？确保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春娇眼角留出一抹邪笑:“放心吧，夫人！那悬崖深不见底，而且她是被连人带车一起扔下去的，怕是现在已经摔得粉身碎骨，连一副完整的尸骨都找不着了。”
“真的？你是亲眼看着她被扔下去的吗？”裴秋菊依然有些不放心。
“春娇愿意以性命担保，她必死无疑。”
裴秋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我已经差人给你母亲送去了白银五十两，你且安心在这帮我做事吧！”
春娇连忙作揖叩谢：“谢夫人赏赐。”
裴秋菊连忙扶起正欲下跪的春娇，带着娇媚的声音继续说：“将军正伤心，你这些日子先留在主卧房侍候，不要出现他的面前。等将军过了这伤心的时间，我会在他面前帮你求情的。”
春娇再次叩谢：“谢谢夫人。”
……
林小磊的回忆到此刻戛然而止，对于寒玉被扔下悬崖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他满心欢喜地以为春娇会将寒玉接回来，没想到等来的确实寒玉意外坠崖的死讯。
“在我得知你意外坠崖后便一蹶不振，再也没出过将军府。至于裴秋菊，她日日来我卧房去安慰我，但那时，失去你的巨大悲痛已经侵袭了我的心，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就这般痛苦了一生吗？”沐寒玉不相信林容会为她守一辈子，她想知道后来林容过的怎么样。
林小磊的头有些痛，也有些发晕。虽说清酒的酒精含量并不高，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我只记得不久后，边疆再次被蛮人侵犯，陛下下旨镇压。原本陛下并没有让我前去，我亲自请旨奔赴边疆与蛮人一战。然后我就……”
沐寒玉问：“你怎么了？”
小磊的头越来越痛，六百年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愈发清晰。眼眸间，林容鲜血淋漓地躺在草地上，鹰隼凄惨的声音划过天际。
他就这么躺在那里无法动弹，身边围着众多将士，所有人都悲凉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冷，嘴巴微微颤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交待一般。
林小磊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在顷刻间变得格外安静。
“玉儿，等我，我来找你了。”
沐寒玉早已泪流满面，“他真的……真的战死了？”
林小磊心口剧痛，他不禁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他真的……真的就这么走了？”寒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小磊，眼中是止不住的泪水，心中是流不尽的鲜血。
林小磊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助：“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六百年发生的所有事。连我都不知道，原来在你坠崖后不久，他便自请上战场，不顾身上刚刚痊愈的伤。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他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自请去战场，为什么！”寒玉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小磊默然沉思半晌，额头眉头紧锁，面色从一开始的阴郁变得释然，他将寒玉的双手置于他的胸口，低声道：“你还不明白吗，寒玉，失去了你，我们的人生都将毫无光彩。你生，我生；你亡，我亡。我们……生死永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