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听到这个刺耳的词语，沈毅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黄万清怎么会把他当成骗子呢？他沈毅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在警员心头涌现。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心中的难受感，竟一度盖过了身体上的不适...
沈毅挣扎着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黄万清却咬着牙，又再次扣动了扳机。
“砰！”
这一枪，擦着沈毅的脑袋飞过，划伤了他的脸颊。
而直到这时，钻心的疼痛，才终于出现，如同潮水般涌向他的大脑。
“嘶...”
沈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生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让他的精神，险些在疼痛和失血的作用下溃散。
但他还是死死地攥着手掌，强迫自己保持着那一丝仅剩的清醒...
他看着面前的好友，一瞬间，脑子里有无数话想说，也有无数问题想问。
可到了最后，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却全都变为了一句沙哑的话语。
“为...什...么...”
“为什么？”
黄万清缓缓放下了枪，看上去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但语气里的烦恼，却越来越多...
“你问我为什么？”
“沈毅，你自己难道不是心知肚明么？”
黄万清一把扫开桌子上的酒杯和花生，怒吼道：“还在那说什么‘没查到’...让我继续等一年半载的...”
“再等一年半载，你恐怕早就借着何家的势，借着破案的大功，独自一人调到更高的职位了吧！”
“你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沈毅，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
黄万清双眼胀的通红。
他指着大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自己偷偷换了办公室的钥匙，改了笔记本电脑的密码，还把那些资料档案隐藏了起来...不就是想瞒着我么？”
“好在我趁你外出的时候，撬开了你的门，破解了你的电脑，翻了你藏起来的资料...否则，我恐怕永远都会被你蒙在鼓里...！”
“你...原来早就查出了两个案子的大部分信息，甚至查到了【斩神姬】的照片...只差最后几个证据，就能彻底结案了...”
“沈毅，你这混蛋今天之所以要外出，就是因为已经搜集到了最后的证据，想要亲眼确定吧？”
黄万清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忿忿不平地骂道：“还在那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警员不要在乎名利，说什么辞职回故乡...”
“我呸！虚伪的东西，该死的骗子！”
他啐了一口，不屑地瞥了一眼沈毅，冷声道：“你不过只是想瞒着我，然后独自一人私吞功劳罢了，还扯什么大义，真他妈可笑。”
“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天下大义...结果背地里为了利益能欺骗兄弟，亏我这二十年还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可真是瞎了眼了...”
说着，黄万清的语气和神态也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暴躁。
在开了两枪，骂了一番之后，他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便快步走到沈毅身前，一把抓住警员沾满鲜血的衣领，咒骂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
“你知道我家里穷，我爸...我闺女又都得了重病，需要大笔大笔的钱去做化疗...”
“你明知道你给我捐的那一百多万起不到任何作用，知道这个案子，这个何家的委托，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可你还是拦着我，甚至想要独吞所有东西...”
“你这是要了我爸和我女儿的命！”
说着，黄万清松开手掌，任由沈毅重重地摔在地上。
“...”
或许是因为怒火发泄完了的缘故，此时此刻，黄万清终于冷静了几分。
而在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究竟干出了怎样恶劣的举动。
望着浑身染血的沈毅，他少见的沉默了...那双饱含怒意的双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起眼的愧意。
但很快，这种愧疚便又开始消散。
因为他正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责任。
“记好了，沈毅...”
黄万清退后了两步，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是你先背叛我的...这都是你的错...！”
“如果你不骗我，那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对，这全都怪你！我没有做错，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咕...”
听到这番话语，沈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失血，他的身体，已被剧烈的疼痛所包裹。
但比起精神方面的难过，身上的痛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一时间，屈辱、不甘、后悔...以及被背叛的难过，全都化作无言的呜咽，从他轻轻滚动的喉咙里，和血泡一起溢了出来。
其实，沈毅早在接下这份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他能接受自己死于何家之手，也能接受被洛可可或其他嫌疑人杀死的事实。
毕竟，警员和军人们一样，他们最终的宿命，就是死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
沈毅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可他却唯独无法接受...被好友兄弟杀死的事实。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得起所有的朋友。
特别是他最好的兄弟，黄万清。
黄万清的父亲和女儿生了重病，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正因如此，在黄万清需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掏出那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笔巨款的一百万炎国币，全部送给了自己的兄弟。
他之所以不把情报全部告诉黄万清，一方面是因为要帮洛可可保守秘密，而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的兄弟卷入事件，受到无妄之灾...
没错，何家是承诺了很多的奖励，答应二人只要成功破案，便赐予他们一辈子都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但平心而论，对于两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而言，这真的算是一个无害的奖赏么？
恐怕未必...
且不论探案本身的危险性了，就算二人能成功破案，并拿到了所有的资料，提交给何家...那何家恐怕也不会给予奖赏，而是大概率会采取另一种手段。
那就是杀人灭口。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二人是破获了案子，但他们也知道了一些不该明白的东西。
比如何清和异常力量之间的联系，比如他用残忍手段杀死了数十位无辜少女的事实...
这是见不得人的信息，以何家的作风，他们绝对不会让知晓此事的外人活着。
为了确保这些事永远不会泄露出去，就算沈毅装作不知道，何家也一定会动手。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沈毅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得到任何奖励，只是为了真相而调查。
他做好了被何家灭口的准备，但他不愿意自己的好友也被卷入其中。
黄万清和他不一样，他沈毅孤家寡人，什么事都能撒手去做，但黄万清不行...这家伙有家人，有妻女，有家室...一旦遭到牵连，他一大家子或许都没法幸免。
正因如此，沈毅才保守了秘密，没有将一丝一毫的情报告诉自己的挚友。
他希望能独自查完案子，然后独自承受何家的清算，如此一来，事情到自己这里便会彻底结束。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黄万清，或许就能继续留在中央调查局的位子上，继续做他副科长...享受令人羡慕的待遇。
沈毅几乎算计好了一切。
可他却怎么都没能想到，最后，打破他计划的人，居然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最好的兄弟。
老实说，沈毅真的有些不甘心。
明明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但最后，却落得个众叛亲离...被误解和背叛的下场。
他真的不甘心。
他费尽力气，撑开牙齿，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可现在的他，却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除了不甘的闷哼声，他已经没法发出其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