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超过十万人的大场面，要说心里没有半点紧张，那绝对是假话。
不过楚然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按照顾长陵说的诀窍，只当下边的人不存在，眼神飘向发言稿，干巴巴地念了几句。
念着念着，楚然感觉不太对劲。
这发言稿，全是正能量的话，什么展望未来驱逐深渊，翻来覆去没一句有营养的。
楚然挠了挠头，叹息着按住稿子，再次朝下方望去。
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那些新生也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要知道，楚然可是智慧学府的新生代表。
对于这些熟知‘新生代表’含义的学生们来说，倒没有什么人感到不服。
能被安排成新生代表的，至少都是S级职业，职业没他牛逼的，谁敢不服？
不过，好奇的想法是肯定的。
毕竟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给‘代表’了，哪能不好奇呢？
楚然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各位同学，你们应该也听得出来，刚才那些话都是学府安排好的稿子。”
“所以，稿子我就先不念了。”
听到这话，下方传来了一阵笑声。
但大多都是善意的。
学府给新生代表安排稿子，这又不是新鲜事儿。
当着这么多人发表讲话，没稿子才是发癫。
但也有不少人稍微提起精神，想听听楚然到底想说什么。
坐在第一排的谢灵满脸凝重，暗道还是来了。
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
今天这场会议，没那么简单。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闹事的竟是楚然。
罗东忍不住道：“楚学弟这是要干啥？”
谢灵摇了摇头，沉声道：“他这是打算语出惊人啊，失策了，忘了学弟会装逼！”
站在入场口的顾长陵脸一黑，暗骂楚然起幺蛾子。
他正打算上去阻拦。
结果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给按住了。
回头看去，华振正站在那里，朝他摇摇头。
“老头子，你就惯着他吧。”顾长陵骂骂咧咧道：“这么大的事也由着他的性子？”
“孩子喜欢就行，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华振淡淡道：“老老实实站着听。”
顾长陵黑着脸不再说话。
心想反正自己是副府主。
如果楚然真的在台前丢人，丢的也是你这个府主的脸。
与此同时。
楚然双手按在讲台上，看着那些人，说道：“那些高大上的话，咱们从小到大听了太多。小的时候身边人告诉你，到了十八岁觉醒职业，你要成为人族的栋梁。上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要努力，要奋斗，要做一个对人族有用的职业者。到了学府，还有人跟你说，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能驱逐深渊，让世界重归和平。”
也不知是降噪阵法的缘故，还是楚然这番话起了效果，下面逐渐安静了起来，没有人吭声。
楚然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所以我今天就不说这些废话了，既然我被推出来做这个新生代表，那就说点实际的。”
这次，下边总算是传来了窃窃私语。
楚然看着那些新生，淡淡问道：“为什么要成为职业者？”
没有人说话。
楚然眨了眨眼，隔空一指：“你说说，为什么。”
他指的方向，正是齐文轩的位置。
多年默契，也让齐文轩立刻明白了楚然的意思，立马站起来当托：“为了过上好日子！”
他的大嗓门，让这个回答被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很多新生都憋着笑，感觉这大个子真是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才做职业者的，纯纯丢人现眼来了。
楚然也笑了，随即道：“嗯，差不多吧，为了过上好日子，但也不准确。十八岁转职，这是不可避免会发生的，比几百年前所谓的高考还要‘绝对’。毕竟，你可以不参加考试，但不可以逃避转职。”
“成为职业者，是无法拒绝，无法避免的。很多人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成为职业者？大多数的答案，其实是为了对抗深渊，为了人族存续。这种回答非常正确，可是你们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我认为，这也得打个问号。”
楚然环视着场上的同学，笑了笑：“刚才那个回答问题的人，是我哥们儿，你们应该看出来了。”
场上顿时又响起一阵笑声。
刚才齐文轩那一嗓门，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
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托。
楚然继续道：“但他说得没错，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我们两个的愿望。我们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身边没有那么多正确的回答，龙国的福利其实很好，但在福利院那种环境，你不能保证所有的资源都落在实处。所以，那里的孩子从小开始，就知道多争一口饭，自己就能吃饱，多抢一件衣服，自己就能穿暖。”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有些学生甚至默默点头，认同楚然的话。
毕竟，在全民转职的时代，一些父母亲人战死，不得不被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并非少数。
类似的经历，现场很多人都有过。
对楚然说的话产生了共鸣。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都要争。这世道，什么都会骗你，只有争到手里的东西不会骗你。”
楚然说道：“成为职业者，驱逐深渊，让和平重现，这是几代人的心愿。这一点没有错，也永远不会错。但那是大势，是集体的愿望，如果落到个人头上，很多人想的只是能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有没有更好的发展前景，尤其是那些不太吃香的职业，这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
“战斗职业是发展最好的，但他们承担的是生死危险。而辅助职业，生活职业，或许没有那么多的担忧，可人生就短短数十年，很多人或许一辈子都上不了战场，他们关心的，无非就是能不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这一番话，把不少人都给说沉默了。
楚然把职业者拆分出来，把那些高大上的愿景打落尘埃，回归到了本质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成为职业者？
尤其在座的很多人，都只是辅助职业，生活职业。
这个问题，直击他们的内心深处。
那一张张还带着稚嫩的脸庞，写满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