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银蛇从半空落下，一瞬间树林亮如白昼，甚至可以看清草地上的每一根枯草。
纷扬而下的药粉被雨水打湿，凝结成块，男子捂住口鼻却被迷了眼眸。
恍然之间，被踹到胸膛，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一口淤血喷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洒落在草地之上，枯叶点点血色，染红了深秋的苍白。
季糖糖举着雨伞，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身影恍然如同误入的鬼魅。
外头倾听着对方的动作，迎风而动的声音在雨夜的嘈杂中被模糊了许多。
雨夜是多好的杀人夜。
一夜过去，血水被大雨洗刷干净，枯叶将身躯掩埋，大雪封山之后会彻底离开红尘。
长刀折射出雷电寒厉的光芒，锋刃而下男子没有丝毫的畏惧，昂首直直迎上。
几枚柳叶般的冷刃穿过风雨，再从雨夜之中留下光影，飞掠而去，。
“嗯。”
一声闷哼，粘稠的血水滴落在脸颊上，在寒冷的雨水中格外的明显，一片温热。
“谁？”蒙面的杀手冷声呵斥。
黑色的雨伞从树梢落下，将男人的大半张脸遮挡住。
鬼魅般的身影从树上落下，长刀划破长空，冷刃泛起寒意，血溅三步，纷落而下。
回身踹到一旁的杀手身上，反手将长刀插进身后杀手的腹部，温热的血水溅在身上，季糖糖嫌弃得皱紧眉头。
转身看向被她踹倒在地的杀手，季糖糖一步一步的靠近。
杀手捡起地上的兵器，翻身向季糖糖攻来。
风轻云淡的手持长刀划过，游刃有余的挽了一个剑花，鲜血顺着刀刃滑落在地上，被雨水凝聚成小小的水坑。
刀尖挑开遮住男人的雨伞，季糖糖心念微动把雨伞收回了空间里，抬眼打量着男人。
雨夜杀人的，肯定不是好人，但是被救下的人也不一定值得救。
刀尖指着男人的脖颈，雨水顺着滴落在他的锁骨上，他轻轻颤栗，试图分辨季糖糖的位置上。
一道闪电劈下，季糖糖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苍白如雪的肌肤染着点点血色，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在眼尾泪痣的衬托下硬生生给清隽的容貌染上了脆弱的破碎感。
衣领被挑破些许露出了漂亮白皙的锁骨，雨水在锁骨上堆积，在肌肤上流淌，清瘦的肩膀在寒意下轻颤。
“你是谁？”把身上的衣服扔在男人身上，季糖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
偏头分辨了一瞬，带着暖意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脸颊，挡住了冰冷的雨水。
商滍之拢紧身上的衣服，盈盈清香萦绕在鼻尖，“在下陆谨之，不知公子高姓？”
“我姓季，单字一个棠。”季糖糖收回长刀，垂眸看着四周的杀手，冷声说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赶紧滚。”
她愿意救人了不代表愿意找麻烦。
商滍之没有多言，摸索着着身旁的树干，勉强站起身来，身体靠在树干上，才费力的说道:“多谢。”
能有人救命已经是万幸，商滍之也不想将危险带给救命恩人。
可仅是站起身已经让他喘息不止。
寒风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了他的身体，胸口更是向风箱一般在喘息中呼呼作响。
身体被吹得透彻，从骨子里翻出寒意，商滍之都不觉得自己能走出这个雨夜。
脚步一软，商滍之瘫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季糖糖嫌弃的后退一步，摩挲着下颌认真思考。
把人扔在这里肯定是要死掉的。
既然救下来了是不是应该救得彻底一些。
如果是程温棋那个活菩萨肯定会救人。
犹豫了片刻，看到商滍之眼眸半阖，季糖糖狠心上前一步。
“别睡！”轻拍商滍之的脸颊，季糖糖呼喊着，“陆谨之，别睡！”
用力按压着商滍之的人中，季糖糖试图把人从昏睡中给拽出来。
商滍之勉强睁开眼睛，唇瓣微动，声音被暴雨吞噬掉，“季公子……”
看到人醒了过来，季糖糖将人人架起来，往破庙的方向拖拽着，“这里不能久留。”
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追杀的杀手。
大雨还在下，树林里氤氲起一层雾气，湿透的衣衫抢夺着身上的暖意。
商滍之的步子越发沉重，大半的身体压在了季糖糖的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树林里，费力的托着身上的人。
雨水冲刷掉两人的印记，季糖糖半拖半拽就把人带回了破庙，。
续上几根木柴让火焰更旺一些，随手将人扔在了火堆旁。
商滍之半梦半醒的看着身旁的人，因为毒药眼睛火辣辣的疼着，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人影。
他的眼睛似乎要瞎了。
“你中毒了。”说着，季糖糖抬手点了两下穴道，封住了商滍之少得可怜的内力，减缓毒素的流动。
她的穴位是程温棋教的，认得很准甚至可以一击必杀。
其余的医术她就一窍不通了。
陆谨之的眼睛只能看命，尽快把程温棋救出来或许还有希望。
用毛巾擦拭着滴水的发梢，季糖糖翻动着火堆，“我不会解毒，会医术的被绑走了，如果你想找人救治只能去汾城了。”
偏头感受着火光，光亮却越来越少，商滍之认命的阖上眼眸，认真去听季棠说的话。
他没有感受到恶意。
季糖糖的善意给了商滍之勇气，他犹豫半响缓缓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道可否劳烦公子送我去汾城，在下的下属都在汾城，到时必有重谢。”
如今汾城被封，他又消失，只怕事情已经乱成一团了。
任务既然已经失败了，就只能保住更多的下属，让他们免于一死。
“我进不去。”季糖糖实话实说。
她如果能进去，谁还在这里救人。
扔下手里的棍子，拿起一旁的唐刀，季糖糖认真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现在汾城查的严，需要凭证才能进去，你有凭证吗？”
“有。”商滍之缓过来了一些，摸索着坐起身，认真的说着，“我有凭证，但是无法带公子进去，一份凭证不可以进入两个人。”
如果是之前他还能想想办法把眼前的季公子带进汾城。
奈何他现在自身难保。
没有季棠他该怎么回到汾城呢。
季糖糖眼前一亮，激动的握住商滍之清瘦的手腕，缓缓地勾起唇角，“但是可以是夫妻。”
她昨天看的清楚，一对夫妻只需要一个凭证。
她完全可以和眼前人扮成夫妻嘛。
反正他已经瞎了，也窥探不到自己的秘密。
轻拍商滍之的肩膀，季糖糖的视线落在了昨天买的衣服上，“天亮我就带你进城，你就说我是你的妻子。”
商滍之紧锁眉头，沉默了片刻，“我的妻子？”
“对。”捏起商滍之的下颌，季糖糖来了兴致，“叫娘子。”
商滍之转过头去，缓缓叹息，“公子，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里有一套买给我闺……娘子的衣裙，我穿上就是了，你放心本公子风流倜傥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来。”季糖糖将商滍之的脸颊硬生生的扭回来，毫不客气的说着，“别忘了你的小命还在我手上捏着呢。”
松开不断挣扎的商滍之，换上干净的衣裙，季糖糖用发簪将一头青丝挽了起来，缓缓走了两步。
满意的点点头，抬眸看向了雨声渐小的庙外。
这也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没有陆谨之，她只怕是进城还要费些力气。
夜色随着雨声的消失慢慢亮起，太阳带来晴朗，却驱不散寒意。
程温棋被敲门声吵醒，不满的抱住身边的人不停地嘟囔，“再睡一会儿，才几点呀？”
“老鸨来了。”
“老鸨？”程温棋反应了一瞬，猛地坐了起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快藏起来，快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