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能的确有，将一个人的痕迹从记忆中抹除，这是林晔最熟悉的遗忘技巧。
如果这一切都是试炼导致的，那真的很有可能。
只是虽然理智觉得这样的可能最大，但林晔心里却并不这样认为。
想要了解更多，林晔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见雷神，她们的态度应该能带给自己一些更接近答案的线索。
“比起在这里搜刮遗忘者的记忆，不如想办法寻找有没有未曾遗忘的人。”林晔对散兵挑眉。
散兵微愣，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直觉告诉我跟着你就会有答案。”
林晔被眼前小孩的话逗笑了：“行，那就跟着我吧。正好我也不太放心把你放出去。”
散兵嘴唇蠕动，有些不忿，但最终还是憋住了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摔门出去了。
房间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林晔本来还挂在脸上的淡笑瞬间收敛。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擦着眼角流向下巴，最后滴落在旅店房间的地毯上。
林晔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空荡荡的，只有衣料垂在身上，胸口很大一块血肉都无声消失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刚才发生的，熟悉的剧痛让林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光线昏暗，微弱的白色光束从头顶洒落下来，盘虬纠缠的树根在深坑中肆意生长，其中一根树根的尖端挂着满是血污的他自己。
他的胸口被树根洞穿，后心处是被血水染红的树根尖端。
林晔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鸣神大社下方的神樱树根所在。
那树根想必就是神樱树。
林晔就地坐下，嘴唇抿得发白，一声不吭的忍受着胸口的剧痛和麻痒，强撑着精神翻开了试炼之书。
书上记录着他在稻妻的一切行动。
上面说，他代替了雷电真成为了神樱树的核心，现在密布整个鸣神岛的神树都是他一部分意识的延伸。
书上字迹苍白又轻浮，只有一个轻描淡写的结果。因此在此之前，林晔都没意识到想要达成这样的结果需要付出多么强烈恐怖的代价。
“呼……”
林晔深深呼吸，感受着剧痛游移在四肢百骸，脑海中渐渐明白了一点：
他的担心没错，遗忘并不是整个稻妻事件带来代价，这恐怕只是他所做的其中一件事的代价。
可是是什么事呢，会和散兵有关吗？
林晔翻了翻书上的内容，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更令人觉得蹊跷的是，书上没有一点和散兵有关的字句，他目光落在每一个时间节点，脑海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算了。”身上的剧痛渐渐消散，强烈痛楚的后果是长时间的隐痛与肌肉下意识的抽痛，林晔抬手很轻的揉了揉，吸了一口气起身洗漱，“一个人闷头想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如明天就去见见雷神……”
……
次日，散兵出来路过大厅的时候，正巧看见林晔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初升的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那一头鎏金一样的金发有些灼目，他似乎前倾着身体陷入了思考，独自一人坐在来往的人群街道上，有那么一些寥落。
散兵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毛病了。
他竟然觉得很难过，林晔的背影好像藏着无数寂寥的心事，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真是疯了，他竟然会看着另一个人觉得想哭。
走上前，紫发少年的表情格外臭：“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晔眼睫轻轻眨动，却并不抬头，保持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搁在膝盖上的模样发呆，脑袋因为说话而一上一下：“思考人生。”
散兵：？
“哈？你终于疯了？”他十分无语。
林晔撇撇嘴，半晌生无可恋地长叹：“好累啊，感觉快撑不下去了。”
散兵一头雾水，看着林晔。
本来以他的脾气听到有人说这种话，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冷嘲热讽地让那人赶紧去死，别活着占用资源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默默咽下了所有嘲讽，甚至还坐到了他身边，陪他在长椅上晒太阳。
恍惚间，散兵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对话：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我不想你这么痛苦，哪怕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我也想要为你分担。求你了。呜…求你了……
——那就陪着我吧。只要还有人在身边，我就不坠地狱。
……
散兵听得很清楚，前面两句在哭的人是他自己。
这让他觉得匪夷所思，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是能让他哭出来的。很久以前他就明白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甚至曾暗暗发誓永远不会再哭。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这样早已经习惯了冷漠的人竟然会哭。
这太不可置信了，同时让散兵更加焦虑。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记忆中模糊的人是谁？
他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也无法清晰回忆他的声音。脑海中带着无尽悲伤的声音有很多混乱的杂音，让他难以分辨说话人真正的语调和声线。
这让他更加迷茫。
林晔好容易从emo中缓解，看到散兵坐在旁边露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顿生好奇：“我在思考人生，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那个人到底是谁。”散兵冷漠回应，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是裂开的。
林晔仿佛能感觉到他此刻正受到强烈的认知冲击，不由挑眉：“你难道想起了什么？”
散兵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林晔难以分辨的情绪：“我不知道，但那个人肯定很重要。”
林晔：……
他没有再追问答非所问的小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散兵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借用岩之神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遗忘是不留痕迹的。既然你还能想起一点什么，说明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所以还是别操心了，先去吃早餐吧，你想吃什么？”
散兵起身：“随便。”紧接着轻嘲，“你还真是心大。”
林晔装模作样想了许久，最后放弃了，耸耸肩：“那我也随便吧，反正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吃的。”说罢他指着街道尽头，说，“我们从这里走到那条街街尾，就吃路过的第三家，好不好？”
散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