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苗疆织心虫
苗疆之行的马车上气氛融洽，大家各自很是“自娱自乐”。月小糯米团子贪睡，上了马车就往沈澜槐胸口一个软趴趴然后再也没起来过，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心的觉觉了，果然还得是至亲的阿娘在身边心里才能安稳又踏实地呼噜噜~
沈澜槐一路上就抱着怀里温温软软的一小团，时而轻柔拍拍哄哄让她安睡，时而顺顺她深栗色的小卷毛长发宠溺；莫澜婧无聊地快睡着了，玩起了月小糯米团子的长卷毛，编辫子研究发型什么的，偶尔轻声问询一下沈澜槐的意见，把亮晶晶的小发饰们往月小糯米团子上比划；关澜越和凌澜庭在下棋打发时间，两人“生杀予夺”的博弈太拼脑力了，邬澜渊脑子跟不上想法也不在一个层面上，局势过于高端就直接放弃了观战，起身去外面跟驾车的桑延聊起了闲天。
虽说已经到目的地了但是也没完全到，完全到目的地的只有桑延。再往深入去的深山毒修拜访，桑延一介凡人就不能陪同前行了，只能在凡俗地界的苗寨里寻了落脚地原地待命。
月小糯米团子爬山就是边走边玩，一会儿蹲地上观察一下沿途的花花草草，一会儿捡点小树叶攒满一个怀抱就跑到大人面前“哗”的一下扬掉。长辈们也闲情逸致的顺着月小糯米团子来，一会儿停下来等她一会儿陪她嬉闹。
月小糯米团子的目的地其实不远，但是小孩子毕竟贪玩成性，再加上长辈们一个比一个惯着她，就一个时辰的路走到了天黑才抵达。其实长辈们越靠近目的地心里越发得慌，陪着月小糯米团子玩闹着爬山恰好稳住心神。
月小糯米团子在目的地见到了一个满脸凶相的年迈老者，莫澜婧唤他爷爷。除了莫澜婧上去掺了莫散修的胳膊动作亲昵，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跟莫散修保持着距离，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不面善婉拒着生人，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莫散修身上萦绕着一股要死不活的鬼气，恍惚间让人捋不明白眼前这面容垂老行动却诡异的散修到底是人是鬼是灵是魔。尝百草闻千味的当世医仙邬澜渊都拒绝相挨的人，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劲......
月小糯米团子没什么顾忌，大概是来源于小孩子的纯粹天真抵消了莫散修身上的死气沉沉。月小糯米团子揪了揪莫散修的衣摆把他的目光揪了下来让他精准地发现自己的存在。
“莫爷爷你好，我来看病。”，月小糯米团子一整个乖宝宝样打招呼道，“有劳莫爷爷啦！~”
莫散修深居简出退隐江湖多年，本就很烦见人，奈何是自己唯一的亲孙女三年前跪在门外苦苦哀求了三个月才让他软了心。莫散修本以为自己会很反感这个来看病的小东西，谁成想莫名其妙让自己这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竟意外对她心疼了起来。
莫散修觉得自己对这个小东西的喜欢，比他这个老妖怪自身都诡异，他想了一下弯腰把地上这个仰着小包子脸疑惑地看自己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就这一个动作让在场的人心里开始介意和发颤包括莫澜婧，但是毕竟大家都见过大世面了，不是藏不住一点年轻气盛莽撞行事的少年了。现在所有人面上波澜不惊的，可手都有往乾坤袖游离的情势除了莫澜婧。
“你叫什么名字？”，莫散修沙哑的声音里粗粝的颗粒磨着所有人的耳道，听他说话的人很难受。尤其是在场的大家修为都很高五感更强，于是毫无例外更是折磨。
“沈溟岄~”，月小糯米团子毫无影响，被莫散修身上的不明紫气烟雾缠绕着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似乎这毒雾只是给她披上了一片披帛，“在皇室的话，我叫萧明月~”。
“好。我带你去看看小虫子。”，莫散修抱着月小糯米团子一步一沉重往内室走去，“你们可以跟过来。”，莫散修在内室门口掀起了一半帘子，回头叫了叫原地罚站的几个大人。
“走吧！我爷爷只是有点不喜欢人类别介意。”，莫澜婧讪讪道，“不过咱家的小可爱魅力确实大......我刚还怕我爷爷被岄儿碰了，我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爷爷万一把她扔出去什么的，我下意识都准备好去接了......”。
情况没有失控什么的，几个大人交换了一个放松的眼神互相安抚了一下情绪。沈澜槐可不敢把自己的心肝小宝贝扔给老怪物一个人带着，先一步跟了过去。关澜越和凌澜庭向来是打头阵的紧随其后，邬澜渊本来只想在外面等，却被莫澜婧硬拽着也跨进了内室。
月小糯米团子趴在透明箱子外面忽闪着长睫毛，异瞳双眸里微芒点点仔仔细细观察着，一只只身上刻着令人看不懂的各种血色咒文的乌漆墨黑的小蜘蛛们爬来爬去玩得欢腾。
月小糯米团子的眼光定格在了一只隔着玻璃箱板停在自己鼻尖上好久的小蜘蛛上，直到小蜘蛛动身了月小糯米团子也一起追随着它绕着跑，隔着一块玻璃追逐并好奇它的动向。
“这就是......”，沈澜槐的视线被乌漆墨黑的小蜘蛛们猩红的眼睛、猩红的咒文、还有猩红的蛛网拉扯得生涩。
“织心虫。”，莫散修幽幽开口肯定了大家确定又不确定的猜想。
一整晚月小糯米团子都难以入睡，好不容易进入睡眠状态就噩梦连连。沈澜槐抱着呜呜咽咽的月小糯米团子温柔耐心地哄着她的害怕，她的心真的好疼要是能代替女儿来承受着一切就好了。可是沈澜槐早早就被该死的神明拒绝了。
要是守山那一战当时沈澜槐哪怕还有一丝灵力能让自己行动，只要一丝丝能让她有发出声音的力气就行啊！不然沈澜槐怎么能阻止不了月小糯米团子触毒。
月小糯米团子被束了手脚绑在床上一步也逃不掉，她眼眶里的金色和绿色的瞳孔震颤着看莫散修把第一只织心虫，从他的食指指尖递送到自己的小手指食指指尖完成了交接。
莫散修打开手里的香炉，把更浓郁的紫气烟雾尽情释放出来弥漫在了整个病室里。
这只织心虫被紫气烟雾催生了自我意识，在月小糯米团子赤裸的小身体上爬行翻找了一圈终于在她胸口的心脏处停歇，似乎是有些犹豫等了一下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伸出口腔里的白色小尖牙毫不犹豫咬开了月小糯米团子细嫩的皮肤。
月小糯米团子被织心虫咬伤了却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心脏处裸露的皮肤往外渗着一连串的小血珠，恐惧和害怕趁机抓住了她的情绪。月小糯米团子的眼泪簌簌落下大颗大颗往下砸，但是她挣脱不开手脚和身体的束缚，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固定在床板上，紧紧缠绕住口腔的白绫比枷锁更甚，阻止着她对沈澜槐“阿娘救我”的呼喊。
即使被堵了口腔，月小糯米团子还是发出了让整个苗山都震颤的惨叫声。这也预示着第一只织心虫成功进入了月小糯米团子的身体，为她破损不堪的心脏开始了心脉修复的艰难工程。
月小糯米团子闷在白绫里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听在等在病室外的沈澜槐耳中如惊雷在畔震碎了她一整个心室。莫澜婧死死抱着沈澜槐压在怀里禁锢着，阻拦她失去理智冲进内室影响救治的行进。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无助和心疼，除了咬牙隐忍什么也做不了。任月小糯米团子的惨叫声凌迟着自己神经的每一寸，辛苦地保持着理智呆在原地地，强迫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想法和不成熟的举动。
月小糯米团子的汗湿浸透了整个床褥，汗流顺着床板在往下缓慢地滴着水，她清楚地感觉的到小蜘蛛在她的心脏上缝缝补补编织着蛛网，试图接起辅助线连接好她断掉的心脉。
小蜘蛛工作的声音都通过血管传递给了自己的耳廓，月小糯米团子闭了闭眼想象到了小蜘蛛从通体的黑色工作到满身的猩红的身影，好像一点点设身处地目睹了小蜘蛛弹尽竭虑奉献了自己的辛苦劳作。
月小糯米团子感觉不到结束，只有疼痛侵蚀着她的大脑神经，清晰且残忍地传递着疼痛的指令到大脑司令部，复又递交给每一个细胞。月小糯米团子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视觉，无论怎么眨眼她都再看不到紫气烟雾缭绕的病室了，但是还能感受到这些雾霾一样的湿润空气捆绑着自己，抽取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体温。
不知怎么的，月小糯米团子感觉好像看见了温柔明净的沈澜桉。在月小糯米团子意识的浅层，爹爹正蹲下身来把自己揽进怀里给爆哭的自己擦泪珠珠。可是不知怎的，这是月小糯米团子的上帝视角，她够不到沈澜桉的音容笑貌一毫一厘。而月小糯米团子本体在着急和崩溃的双重重磅情绪中，好像倒在了一片血色里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在山上深夜的寒冷空气让沈澜槐稍微冷静了一点，星星和月亮都没有踪迹，一片漆黑里身旁的魂灯点着一点希望。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也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但是为母则刚。”，莫散修手里托着一盏更大的魂灯出现在了暗自神伤的沈澜槐身侧站定。
沈澜槐泪眼朦胧地看过来，魂灯恰到好处给黑夜烫了个洞，它散发的光芒亮度刚刚好，温度也是。
“多谢前辈。我明白的。”，沈澜槐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绪，“要多少只织心虫才能织好岄儿的心脉？”。
“三百只。”，莫散修没有语气的起伏，甚至有些生硬地阐述事实。
“这么多！？”，关澜越等在远处观察情况的众人全部冲了过来，异口同声惊诧道。
莫散修把手里的魂灯交给孙女莫澜婧托着，“这孩子在染毒时就已经死了，要不是她天生至纯至净的灵力短暂地保护了她，再加上邬澜渊搬空了自己的珍稀草药库扭转乾坤让她多活一年，她都坚持不到天师长老那里去。”。
“可是爷爷，您当时不是说一百只差不多的吗？”，莫澜婧声音颤抖着发问，“这种事您怎么能安慰我说谎呢！”。
莫散修叹了口气继续道，“爷爷没骗你，若是染毒当时送来我这里，我还能控制一下织心虫的数量，百八十只治好她。可那时别说爷爷没有特意炼制的织心虫，若没有天师长老这三年来用他的修为为岄儿这个孩子续命，她怕是现在连一只织心虫的痛苦都承受不住，而是在织心虫为她修复心脉过程中就死掉了，多亏了天师长老逆天的修为在她身体里的余息，不然你以为呢？”。
“这织心虫一只就这么要命了，三百只......”，邬澜渊提出了一个不怎么成熟的用来欺骗自己的解决方案，“能不能等孩子再长大一点承受能力更强一点......或者慢慢来一年一只......”。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天真。先不说天师长老确实有那个能耐为岄儿续命，但是岄儿的身体可再承受不住了。如果还依靠天师长老的灵修维持岄儿的生命的话，那对她来说其实是在加速剥夺他的生命了。”，莫散修靠在了树桩上耐心道，“再说你们可有想过这织心虫能活多久？”。
“有劳您了！”出乎意料的是，沈澜槐很快就接受好了现实，拱手作揖谢过了前辈，“还有谢谢您为了孩子献祭了相伴于侧的灵宠。”。
“本就是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目前来看所有的努力都不过只是为孩子续命而已。”，莫散修提到自己的灵宠还有点气的，把放在孙女莫澜婧手里自己的魂灯又托了回来。
关澜越和凌澜庭秒懂了莫散修的隐藏意思，拱手作揖拦住了他离开的步子，“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莫散修不想理他们打算绕过他们回房休息，莫澜婧比他动作更快直直跪在了自己面前又哭哭啼啼的了。几个大人一个比一个懂，整整齐齐跪了一排磕头伏地请求着莫散修明示。
莫散修想绕行也得走一大段路了，更不用说性子刚烈如自己的孙女，此刻也柔柔弱弱求着自己，莫散修拿自己对自家孩子的心软没了辙。
“罢了罢了唉......”，莫散修把手里托着的魂灯放在半空中自由绕身游曳，深深叹了口气给大家指点迷津道，“挨过这三百只织心虫修复了她的心脉，去西域找西域王为孩子下西域毒蛊以毒疗毒便有希望。但希望也没那么大，这孩子怕是依旧活不过十六岁。”。
“可有破解之法？！”，凌澜庭和关澜越先消化了讯息，异口同声道。
“这要问问西域王了，他精通蛊。”，莫散修没好气撇下了最后一句话，还是绕了好大一圈才从跪着的一排孩子们的视线中离开了。
前辈离开后大家就起了身，关澜越、凌澜庭和邬澜渊三人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安排和打算。
沈澜槐还是跪着起不来身，侧过身抱着莫澜婧感激涕零道，“姐姐谢谢你，真的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沈澜槐除了边哭便重复的“谢谢你”彻底丧失了表达能力。
“乖啦！你是我妹妹！岄儿是我的小侄女这些都是应该的！”，莫澜婧拍了拍沈澜槐的背哄了哄，坚定地说道，“在你这里，不应该的也会是应该的！”。
若不是莫澜婧和沈澜槐姐妹情深，莫散修也不会把自己用来杀人为乐的毒灵噬心蛛炼制成织心虫，救月小糯米团子已无力回天的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