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流汹涌
萧晚亭跟萧肃求了好久的情才拿到许可终于能如愿探访被禁足在东宫的萧扶予。
萧晚亭与萧扶予隔着小矮桌案相对而坐，不紧不慢地沏了一壶好茶倒好放在兄长面前。
“你知道你不该对月儿下手的。”，沉默良久萧晚亭先幽幽开口道。
“妹妹和心爱的女人我很好奇四弟你会选哪个？”，萧扶予眉眼间都是东野草原上疯长的野性美，轮廓上又有中原平川里混血的柔和美，亦正亦邪的样子总是误导人分不清他的语调里是糖是毒。
“如若以一个至亲或至爱之人做筹码才能翻手云覆手雨，这代价未免太大，这种赌博根本没有上桌的必要。”，萧晚亭缓缓给自己续了杯茶。
“给你讲个故事。”，萧扶予嘴角牵起了一个苦笑，“很多很多年以前东野草原上诞生了东野王室唯一的一位公主，东野王老来得子况且又是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必然宠溺这位排序最末且唯一的小女儿得紧，于是决心让小公主避开权利争锋的旋涡以教导普通女孩的标准抚养她长大。东野王本以为免除王室权势的惊扰和浸染能让小公主无忧无虑成长成她自己喜欢的样子，未来也可以如愿抉择自己的命运......”，萧扶予淡淡尝了口放冷的茶水，还是觉得苦得难以习惯就又放下了继续讲述，“东野小公主生在最不幸的王室却是最幸运的人，她的父王和兄长们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她，最大程度上免她苦难和烦忧，可天不遂人愿命运却偏偏喜好捉弄于她。在她十五岁的那年，中原的政权要入侵草原上这片国土，萧皇带着十六岁的太子来到了东野外交，情窦初开的外域小公主对意气风发的中原皇太子一眼沉沦。天真烂漫的少女以为奉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就能换得到心仪对象对等的爱慕。所以东野公主不惜拿整个东野的政权作嫁妆‘卖国求荣’交换萧氏太子眼神落在她脸上停息一瞬，一意孤行以死相逼至亲执意嫁给彼时权势还没稳妥的皇太子。”，萧扶予卖起了关子问萧晚亭道，“你怎么看？”。
“若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相匹敌，处于弱势的政方能有机会和亲固权自保是好事。”，萧晚亭把萧扶予的冷茶拿过来倒掉，重新换了杯热气腾腾的给他。
“你就是这样，做事过于优柔寡断总是一味求和，好处是深得民心坏处是难以执政，所以你才处于弱势不得权贵支持难以上位。”，萧扶予言辞犀利挖苦萧晚亭。
“你来当政，我佐你便是。”，萧晚亭假装听不懂他哥话里的揶揄。
萧扶予叹了口气继续讲故事的后续，“无论是执政的东野王还是当权的贵族们自然都是不同意的，一个方面是萧氏皇太子对东野公主爱答不理的根本上对于这门亲事显而易见的不情不愿；另一个方面是萧氏皇太子的权势尚未稳妥，以皇权的传统太子最多代表着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罢了，若他最后没能在龙九子夺嫡掌权的厮杀中坐上皇位虚权握实，那么整个东野都要被拉进去陪葬；最重要的一点是，东野王性情刚烈戎马一生眼下更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说服不了自己同意谈和，他拼死都要保护自己的国度和子民不被外来政权奴役。”，萧扶予趁茶热着再尝一口实在是苦得他难以下咽，彻底作了罢推到萧晚亭面前不喝了，“显而易见中原强权者的橄榄枝递送失败了。外交谈崩东野束手就擒的话萧皇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可面对强权强政没有星点胜算又如何？东野偏偏就是节气高要死，上上下下全部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打算以卵击石挑战实力恐怖的萧氏皇权，以示自己不畏强权绝不屈服的骨气。萧皇敬重东野王是条好汉，对对手的惺惺亦燃起了对这场侵略的热情，调的兵遣的将都是很尊重对手的精锐。看架势萧皇是要给东野这个不听话的小政权，大办一个超越他们地位权重更高阶的风光葬礼。”，萧扶予说得口干，停下来把手边茶杯里的茶水尽数倒掉，换了杯清水润了润嗓子。
萧晚亭耐心等着萧扶予慢悠悠润好喉再继续，正襟危坐堆满笑容认真聆听被冰冷复述的前朝往事。
萧扶予把玩了几下手中杯盏思忖稍许再开了腔，“东野边关的军帐里，奉国大将军澹台彧一对腹腔有重伤在身的萧皇，半是劝诫半是争执死活不同意他亲自上阵。萧皇苍白着一张倔强的脸回怼澹台大将军‘摆在朕面前其实就两个选择：一亲手葬送东野王室；二威逼利诱小肃迎娶东野公主。朕好久没亲自带兵打仗了御林军跟着也都快生锈了，东野王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配得上朕活动一番不碍事。你要实在不放心朕带你的银铠军杀敌总行了吧？’，比大将军澹台彧一的坚持来得更凶猛的是，皇太子萧肃掀帘而入跪在萧皇脚下淡漠开腔的孝顺。送到东野王面前的皇太子自幼便带在身上的随身玉佩救了整个东野一命，尤其是闹得沸沸扬扬几度自杀未遂的东野公主。皇太子的聘礼已经配得起为他要死要活的东野公主了，萧皇也做出了让步以最大的诚意表示，皇室仅仅只是派兵驻守东野大家还是保持友好往来的关系，会让东野自理自家事完全保留自治权。思忖再三东野王室也知道自己再作死就伤和气了，只好礼貌让步移交实权同意和亲虚政以求自保。后来萧皇对西域和南蛮的外交也大同小异，南蛮荒地和西域大漠两大外域就算再不愿归整为零，可面对中央集权的强横无不胆寒，难得被中原外交施舍的谈判权利，不好好珍惜可太不识好歹了，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步了东野的‘后尘’收起了锋芒。明面上四大外域都归属于高度自治的管辖区，可实际被皇家完全剥夺了实权全部归集中央。”，萧扶予说的有累了，舒了口气做最后的评价，“说起来萧皇不知道在北荒雪域金乌国度的抱了揽权上经历了什么，得益于此他对四大外域后三的外交上变得行事温柔又考虑谨慎，大概是年岁增长成熟稳重后，不再用暴力手段摁头不同政权对自己俯首称臣了。不过要我说，是更会考虑百姓民心才熄火转和，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儒雅在外业火在心。”。
“我想皇兄特意说与我听的父皇跟跟皇后的爱情故事，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表示看不惯我的懦弱出言苛责，是还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吗？恕弟弟愚钝未能如数领会，还请皇兄明示。”，萧晚亭认真听故事时举着喝空的茶杯在半空中僵了好久，这才缓过神把它放回桌上缓缓自己发酸的僵硬手肘。
“你真的没听懂吗？”，萧扶予手肘撑在小矮桌案上托着头冷笑，点醒你真的很累啊弟弟，“父皇和母后诞下我......是个错误。”。
“还是草原的奶茶比较合你的胃口，是我疏忽了，下次带给你。”，萧晚亭的注意力还在萧扶予面前凉了一杯又一杯没怎么动过的茶上。
“何必装听不懂呢？”，萧扶予一如既往的言语犀利，“太子妃求你来的吧？”，晚亭你别为情所困......别成为某个复仇悲剧的主角......别把原罪带给下一代......
萧晚亭听得懂，可他又能怎么办，谁还不是感情里的困兽？萧晚亭知道自己现在就处在皇后年轻时候的无解境地，可他的情况严重更甚。看着自己心仪的那位南蛮大公主嫁给兄长之后，萧晚亭如何不明了自己的倾慕是得不到回应的？萧晚亭清醒的知道太子妃在利用自己对她的爱为所欲为，但无论如何无理的要求萧晚亭都拒绝不得她。
所以皇兄你以为，我为什么甘愿被你的虚伪所蒙蔽扶持你上位？！
萧扶予对萧晚亭该死又执拗的恋爱脑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中烧的作用下拍案而起正要凑近萧晚亭揪起他的衣领打一顿，暴躁地尝试一下能不能叫醒这个装睡的人......
一杆长枪却不巧横在了萧扶予脖间制止了他的暴力行为的苗头。
萧懿行瞪着萧扶予冷言冰语道，“请太子殿下息怒。”，而后转向萧晚亭温了温言，“四哥，走了。”。
萧晚亭挂上了一贯的温暖笑容应和萧懿行，“好。”，转而对怒火被生生掐灭脸色难看的萧扶予拱手作揖，“多谢皇兄，弟弟受教了。”。
“我不过是在暗讽你不是当政的料就算了，莫像母后一般始觉悔恨后来报复不得还落个凄凉晚景，若是当初抓住父皇暴转柔作风的外交契机，求什么和放手一搏开火说不定万一苟赢了就不用丧权辱国做傀儡。”，萧扶予愤恨拂袖背身把对弟弟的恨铁不成钢咽进了肚子里，回到了一贯哪哪都不屑于讨好的清高孤傲的死样子。
萧晚亭拉住了气不过想上去打架的萧懿行，冲萧懿行摇了摇头拉着他离开了东宫太子殿。
回去的路上，萧晚亭还在好言相劝安抚气得够呛的弟弟，说让他别动不动就跟太子起冲突都是自家兄弟什么的。萧懿行不买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反驳说要不是自己刚好找过来撞上了，太子都对你动上手了怎么还替那个白眼狼说话云云。萧晚亭“好好好”着认输服软，制止了萧懿行对太子喋喋不休的言语鞭尸。
“对了你们聊的什么？皇后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吗？”，萧懿行突然想到萧扶予最后那句不明所以的告别语段好奇起来。
“嗯。说皇后一直不得宠，后宫纷扰难以适应。从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女到君心难猜心灰意冷的妇人，太子殿下心疼母亲对此唏嘘了许久。”，萧晚亭换了个重点给萧懿总结了对谈内容。
“父皇娶得若是阿槐姨姨，就不一样咯！”，萧懿行暗讽起来的语调神情多少都有点萧扶予的影子，大概是一起待久了被迫耳濡目染的，“萧扶予也不会在所有皇子里当最失宠的那个，当初要不是以和为贵稳住东野王心，他的太子之位坐得稳吗？四哥你才应该是太子。”。
“你比我适合，立储那时候拥立你的权臣比较多。”，萧晚亭打趣萧懿行道。
“我才不当！”，萧懿行丢了个白眼给萧晚亭。
萧晚亭宠弟弟得很，从不跟萧懿行计较过他的失礼，换了个话题抹除烦心事在谈话中的存在感，“月儿好吗？”。
说到萧明月正正在萧懿行的胸口开开了一枪，萧懿行停下悠然步调，非常严肃地紧盯着萧晚亭的眸心发问，“四哥，妹妹会是某一场豪赌里，你放在天平上的筹码吗？”。
萧晚亭眸中凝聚了一个更严肃的眼神瞪回萧懿行，“如果连妹妹都保护不了，你我有什么资格争霸天下？”。
“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萧懿行因为歉意小脑袋耷拉下去了，说话的声腔也弱弱的。
是啊，萧景止闯进来求助说他和二哥察觉太子的势力动向指向西域却不知所谋，好巧不巧澹台镜的死讯也碰巧送入了宫中，萧晚亭猜测萧扶予他们可能会挑起争端，怕是要以妹妹的死为契机打乱各方权势布局大乱天下。
那时候有心之人借澹台镜的死讯对萧逸安和澹台镜的不和大作文章，泼了萧逸安一身又一身的脏水，致使他最终只能秘密调遣出两队黑骑军精锐给萧景止让他去救援萧明月。
若不是萧晚亭想也没想就把禁卫军最精锐的几路骑队借给萧懿行所用快马加鞭也一起赶去增援......若不是萧晚亭事前叮嘱萧懿行不论情况如何自行决断万不可传消息回宫被太子的人所知.......若不是萧晚亭多了份谋化暗中调了另一部分禁卫军，让墨卿带领未雨绸缪秘密盯死南蛮叛军大部队的动向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若不是萧晚亭的缜密心思部署破局，即便澹台镜还活着就算他赶得回来还带着同盟也挡不住南蛮几乎倾巢而出的叛党......
萧懿行啊萧懿行，你怎么可以怀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四哥！？你真该死啊萧懿行！！！
“傻瓜！”萧晚亭恢复了温暖笑颜的表情，手中折扇合扇轻敲了一下萧懿行低着的小脑袋顶，“现在能跟我说说妹妹的病情了不？”。
萧懿行挨完了打接收了哥哥没把他的那一瞬间不该有的怀疑放在心上，复又恢复了精神跟萧晚亭并肩走在夜光宫道上在有说有笑的。
“将军好谋略，长剑快马，只需一指，便可误导敌方战略！”
“军师大才啊，奇袭胜于千军，暗流涌动于无声之间！”
“......”
另一边南蛮边境，墨卿听跟四皇子秘密交好的几位南蛮权贵的夸夸都要听得耳根起茧子了。在万无一失地确认了南蛮少数权贵还是拥护萧氏皇权的，大多数确有隐隐约约的乱党在秘密谋划造反的情况之后，墨卿打消了绕弯去西域看看彼时跟自己并肩杀敌的好兄弟桑延的念头，匆忙结束了跟四皇子势力归属的这一小撮南蛮权贵们的秘密会晤，快马加鞭先往天机皇城赶着急回去跟萧晚亭汇报军要。
不懂桑延好好的禁军都督不当偏要守护七公主，不懂四皇子放弃自己夺嫡退出争抢非要扶持太子，不懂真的不懂这真的很难懂......
冷宫中，妆发凌乱的皇后从脖间摘下萧肃年少时送与自己作聘的珍贵之物，就着如水夜凉细细摩挲玉佩的冰肌，每一寸都冷的她心脏结霜更一寸。
我要如何才能代替沈澜槐？我要如何才能温暖你？萧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