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她说。
自那之后，他依然成天溜达到她教室里去找茬。
打不过，就过过嘴瘾，把语言的艺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反正看她不舒坦，他就舒坦了。
江凌似乎比初中时更安静，更不爱说话。
甚至连搭理他都懒得搭理了。
大多数时间默默地坐着，或者趴着。
这招管用。
弄得伍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只能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课桌上，恶狠狠地盯着她。
再后来，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江凌从偶尔请假，到经常请假，也就过了那么个把月的时间。
她不在，伍翔就找不到乐子。
一天天地在校园里溜达，挺没劲的。
那天他溜达到学校外，看见门口有个戴眼镜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拦住刚从校门口出来的一个女生，问：“同学，请问你认识江凌吗？”
女生摇了摇头。
男孩子扶了扶眼镜，脸上现出一抹失落的情绪。
他望着校门，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伍翔停住脚步，默默地打量着男孩。
他穿的是第一中学的校服。
切，学霸啊……书呆子。
年纪仿佛比自己大个一两岁，长得比自己高，脸斯文秀气，是小女生喜欢的那类温润如玉款。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小白脸，爷可是型男，型男！
再说江凌那种暴力女也不见得会喜欢这类弱不禁风的。
这小身板，虽然长得高，但是瘦不拉几的，都挨不了她两拳。
他脚步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向那个男生走过去。
“你找江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
斯文男生听他这么问，脸上现出喜色：“你认识她？”
伍翔不怀好意地勾着唇角，笑道：“当然了，全校的男生谁不认识她啊？怎么，连你这个第一中学的优等生也被她拿下了？没看出来她这么厉害，连学霸都能拜倒在她的裙下。”
男生听着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你不要胡说！”
像他这种优等生，很明显没有和伍翔这种痞子打过什么交道，面对这种情形毫无应对之力。
伍翔见他失态的样子，更嚣张了：“你今天来找她干嘛啊？被她抛弃了？呵呵……那你可打错主意了，她这个人，从来不回头看那些被她甩了的男人。”
斯文男生涨红了脸，眼镜片底下似要喷出火来。
火候还不够。
伍翔又向前跨了两步，直到自己的鼻尖快要抵上他的下巴。
“你们俩到哪一步了啊？拉了小手还是亲了小嘴啊？感觉怎么样，说出来兄弟们交流一下啊……”
那男生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双手狠狠地把伍翔推倒在地上。
伍翔并不还手，只是佯装倒地不起，嘴里依然不干不净地说着骚话。
男生的外表看起来干净清爽，校服熨烫得很平整，连一个褶子都没有，脚上穿的那双运动鞋，是伍翔家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买不起的那种。
学霸，帅哥，家境富裕……
伍翔的仇恨buff叠满。
他更加变本加厉地进行语言输出，说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挑衅着男生的情绪极限。
男生气急，扑到他身上便是一通乱拳。
一个斯斯文文的优等生，揍得能有多重？
伍翔并不还手，只笑嘻嘻地任他发泄。
他故意把露出的皮肤迎向男生的攻击，最好能弄出点淤青来。
眼角瞄向周围，看到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匆忙跑去学校里面了。
去吧，去找老师吧，去找教导处吧，闹大了才好。
伍翔一边输出污言秽语，一边得意地想着。
“住手！”
他听见有人的喊叫声。
接着，身上的男生被人拉开。
他疑惑地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江凌？！”
仿佛做错了事被人抓包的小孩，伍翔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
江凌站在他面前，表情很平静。
不是无波无澜的那种平静，而是毫无生气的平静。
伍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这辈子还没真的怕过谁。
这一刻，他怕了。
“江凌……”他慌乱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江凌却没有立刻理他，只淡淡地面向那斯文男生道：“你快跑。学校里马上就来人了，如果抓到你，会通报你学校，你会受处分的。”
斯文男生听了这话，赤红的双眼似乎冷却下来：“我……可是你……”
“你是要进全市前五十名的人，你还有很好的未来，不能在这里摔倒。快点离开，回到自己的生活，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好好考大学，变成厉害的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伍翔：“不要像他一样，只会惹麻烦。将来你要是能当老师的话，就想想办法，怎么能让这种只会惹事的小逼崽子越来越少。”
男生犹豫地转身，又回头：“以后，你还会来吗？”
江凌想了一瞬：“或许吧，或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不过，如果你现在不跑，以后我就再也不想见你了。”
男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疯了般地向前跑去，越跑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江凌这才慢慢地逼近伍翔，直到把他逼到墙角。
“记住，刚才那个男生没有来过，你和他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伍翔怕了。
他怕的不是江凌的武力，而是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浓浓的悲哀。
“江凌……我不是……”
“揍你的是我，只有我。”
江凌说着，猛地向他挥起了拳头。
这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片拳头大小的红色印痕。
他捂住脸，没有还手。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足够让他吃痛，却仅仅是伤在皮肉。
“你疯了？！”伍翔大声喊道，“我们都跑，现在都跑行不行？”
“不行！早就想揍你了。”江凌又重重地补了几拳。
恰好有学校的老师赶到，拉开了他们。
伍翔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直到两人被带到了教导处，他都想不通，江凌到底是怎么了？
她就这么想保那个男生，不惜自己顶罪？
她真的就……那么……奋不顾身地保护他？
她怎么可以……
他不想让她如愿。
教导处的老师在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他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是我揍的。”江凌平静地说道，“他每天来找我的茬，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我怀恨在心，就趁放学的时候堵住他，揍了他。我违反了校规校纪，我错了，请学校给我退学处分。”
伍翔猛地抬头看她。
退学？
她要退学？
他自己经历过，所以知道，像江凌和他这样的垫底差生，能上个职高有多难。
虽然职高的分数线很低，但是……
别人轻松能拿的分数，他们要学很久才能学明白。
他要用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把自己留在书桌旁，打开课本和练习册？
江凌想必也是如此。
“你疯了？！”他冲她大叫。
江凌扭头，用那种毫无生气的眼神看他一眼，说道：“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