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在被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见陈斯屿回来，淡淡的瞳仁又重新亮了起来。
“陈斯屿，我饿了，想吃饭。”
她喉咙，刚被纸杯里倒的温水润过，澄澈清透。不看脸，光听声音，会让人错以为是哪家的乖女孩。
陈斯屿听后，没有表态。
他先于门口的动静，侧过头，瞥下眼。
“你要吃什么，我去买。”池嘉越推门闯入。
夏笙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在意识里翻了七百个白眼。她就没见过，比池嘉越还没眼力见的。
“突然不饿了，我睡觉。”本来也没到饭点。
“你又睡？”
夏笙被子一蒙，没人能烦到她。
十来秒过去，有人出去了。
她猜是池嘉越，可拉下被子一看，是陈斯屿。
“别看了，他又不想照顾你。”
池嘉越自以为是地，拆穿两人的相处模式。
一个满心期盼，一个并非自愿。
搭在一起，不仅擦不出火花，反倒要徒生怨恨。
“池律师，你什么时候回沐城？”夏笙委婉拒绝道。
她的假笑真的很假。
就是故意这么假的。
池嘉越皱皱眉，小有不爽道：“你不要太没良心。”
夏笙忍不了，气了：“我要没良心，你这会在外面喂蚊子。”哪还能和她一起在病房里吹空调。
“欸你？”池嘉越惊了，这么过分的话也能说？
“赶紧回去，别影响我谈恋爱。”夏笙觉得自己委婉不了，直接轰人比较适合自己。
池嘉越气笑：“你俩八字还没一撇，你也好意思说，你在谈恋爱？”
“迟早的事。”
夏笙轻嚷，她造自己的谣，谁管她。
池嘉越看不下去：“我承认他很有潜力，但他在学校重点帮助学生名单上，你们两个差距太大了。”
“学校重点帮助学生名单，记录的都是那些，家庭贫困，父母双亡的学生。你别把自己整成救世主，做一大堆傻事，自我感动陶醉，陷一大泥坑也不知道。”
怎么突然又和她掰扯现实问题。
怪不得做律师，这嘴，真能说会道。
夏笙哼哼，对池嘉越说的，不予苟同。
他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真正受到嘲讽的……是她。
“你早知道，不告诉我？”
学校领导大抵多少知道一点陈斯屿的身世，所以，即便他家庭不贫困，父母也没有双亡，也把他列入在内，关心照顾。
“我也是不久前，有机会听别人说，不然谁去专门打听这种。”池嘉越没好气地回答她。
“哦。”夏笙随便应了声。
“哦？”池嘉越重复，加重了她说的。
“嗯，我们两个差距是有点大。”夏笙如实说道。
“知道你还往前冲？”池嘉越不解。
“？我不吃亏啊？”她家又不是沐城首富。
“？你没救了。”池嘉越不明真相，只觉得，夏笙如今色令智昏，怎么骂都骂不醒，气的他腮帮子疼。
论关心，关心没有，那人总是冷冰冰的。
论家世，家世没有，无父无母最是孤僻。
论财富，沐城夏家，陈家又能给到什么呢。
…………
陈斯屿回来了，还带回了三份盒饭。
池嘉越接过的时候，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把人当假想敌，人压根不屑与他争锋。
“排骨面……”夏笙欲问，陈斯屿冷冷打断她：“没有。”
“那是什么？”
饭盒掀开，里面是红蜜多汁、香气腾腾的排骨饭。
池嘉越看着夏笙，从与他在一起时的兴致阑珊，到陈斯屿出现后的喜上眉梢，心里除了生气、不服，竟还有几分高兴。
连他都意外，自己会有这种情绪。
她的样子，是真的快乐。
池嘉越回问自己的初心，这么多年，他最希望的，不就是夏笙永远开心吗？
他会对夏笙说，自己喜欢她吗？
答案是不会。
他不会的，他知道答案，说出来，会让夏笙为难。
他几乎能想到，他表白后，夏笙会有什么反应，先是不信——“池嘉越，你在和我开玩笑？怎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再是大骂——“靠，池嘉越，你真的假的！你别这么变态好吗？我把你当朋友，你对我动歪心思，我揍你啊！”接着大笑——“哈哈哈，我就这么漂亮，这么迷人？确实确实，我也喜欢我自己。”最后独自一人，在没人的地方，自责内疚。
内疚这么多年，她作为朋友，居然一点也没看出他的心思。
池嘉越想追溯，自己对夏笙的喜欢，是什么时候超越了友谊，来到了男女。他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点。只知道，他在某一天，突然开始恐慌夏笙谈恋爱，他怕他们以后渐行渐远，再也不能无话不谈。
他的喜欢，太廉价，太脏了，对夏笙来说。
池嘉越知道。
他通过和其他女生谈恋爱，来反复验证，自己对夏笙的喜欢。情爱的新鲜感令他上头，但时间一久，始终不如与夏笙待在一起来的开心。他每段恋爱分手，都有这个原因。
他的心路历程复杂而又简单——
告诉自己别喜欢夏笙，找个有点好感的女生谈恋爱——越谈越没意思，提分手，纠结自己对夏笙的喜欢——告诉自己别喜欢夏笙，找个有点好感的女生谈恋爱……
反复循环，直到今天。
池嘉越无数个夜晚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滥情，自己的喜欢，有多廉价……
他配不上夏笙。
妮子太好了，谁也配不上。
硬要说一个人，能配得上。那所认识的人中，除了陈斯屿，再没别人可供选择……
池嘉越的目光从手里的盒饭，移到夏笙脸上，她笑到春风洋溢，好似得到了整个世界的浪漫。
实际不过——
“陈斯屿，你帮我拆个筷子呗。”
“自己拆。”
“拆不开。”
“用勺子。”
“我想用筷子。”
夏笙难缠。
陈斯屿冷着脸，接过她手里的筷子。
掰成两半后，对着垃圾桶，将筷子头上的木屑磨落。
他递还给她。
夏笙一脸得逞，笑着接回。
——
所以，什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