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莹也在一旁搭茬：“小郭兄弟消消气，从今往后啊，你的老哥哥老嫂子，什么都听你的，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行吗？”
我做出一副艰难抉择的神情，良久，才点点头：“那好吧。”
刘莹一把将钱斌拎到我面前：“老钱，你还不赶紧给小郭兄弟赔个不是！”
钱斌到底还算个拎得清的人，强行堆起一脸笑容，装模作样地朝我拱手作揖：“小郭先生，我以前那都是太护犊子了，壮壮被打，一直没能找回场面来，我这心里头啊，有怨……”
朱连锦一个大白眼瞥了过去。
钱斌赶紧转变话锋：“可就算有怨气，也不能往小郭先生身上发呀，小郭先生为了咱们乞活军忙里忙外，是咱们乞活军的大恩人……”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听着听着，就走起了神。
太啰嗦了，而且没有一句话说到正点上。
后来朱连锦可能是看出来我走神，便摆摆手让钱斌住嘴，一边哈腰对我说：“小郭兄弟，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晚上我摆个宴，咱们好好喝他一顿，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行吗？”
我立马笑了：“这事儿能不能翻篇，就看今天晚上喝得美不美了，要是喝不美，这事儿还是没完。”
听我这么一说，刘莹当场松了好大一口气，朱连锦则笑着迎上来说道：“咱们今天晚上，必须得给他喝美了！”
我又不怎么喝酒，饭菜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这顿酒怎么才能喝美呢？
朱连锦的办法是，在酒桌上折腾钱斌。
那一天，钱斌在酒桌上出尽了洋相，朱连锦其实还好，刘莹是真狠，为了巴结我，怎么磕碜怎么来，一点都不顾钱斌的尊严了。
钱斌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不断就范，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恨意，却越来越浓郁了。
那是针对我的恨意。
这样更好，他恨的越深，怒气越重，他身边的人，就越容易蠢蠢欲动。
吃完饭，我和老周才辞别朱连锦和刘莹，前后相跟着朝住处走。
夜已深，旧城之中一片死寂，路上，老周只是偶尔叹气，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进了住处，他才吐一口浊气，说道：“我怎么都没想到啊，老朱他……他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在乞活军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算是对朱连锦的生平过往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这十几二十年时间里，显示乞活军遭遇众创，老周和一众老一代中坚力量不是受重伤，就是离开冲天阁，之后朱连锦又先后丧妻丧子，他不是没有向命运发起过反抗，他斗争过，厮杀过，可常年累月的斗争，给他带来的却只有无尽的痛苦。
他没有变成一个极坏的人，只是势利了，懦弱了，至少这样，他不用再像过去一样，不断体会失败的苦果，不用再去承受失去亲人与朋友的痛苦。
这是一个被命运打垮的人，但你不能因为这，就全盘否定他的人格。
我也只是叹一口气，没多说什么。
老周说：“如果你能早十年来黑山，乞活军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得不提醒老周：“周哥，十年前我还在上小学呢。”
老周先是一愣，而后给了我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十年前，我还在上小学，那时候，父亲也还没失踪。
打这一夜后，朱连锦和刘莹就不再叫我去大房，反倒是他们两个常常往我住的地方跑，有时候一待就是大半天，严重影响了我的修行，我不胜其烦，但又不好赶他们走。
毕竟，现在还没到在他们面前亮出爪牙的最佳时机。
大约又过了三五天，甄焱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我承诺的资金已经到账了，另外通知我，评级比赛后天开始，应我的要求，他给强子也报了名。
我不想再看到朱连锦和刘莹那两张老脸，于是当天晚上就带着强子离开旧城，去了比赛场地所在的九十九层。
在这里，我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九十九层分两个大区域，其中一个区域是个规模相当大的广场，另一个区域则是一列列七八层高的小楼，有些是店铺，有些是旅馆。
此时的广场上挤满了报名参加评级比赛的人，因为有甄焱的帮助，我和强子的名早就报上了，没必要再去人群里挤脑。
反正离比赛还有两天时间，我便带着强子去楼区找地方住。
刚进楼区，就有一个五官立体的大个子迎面走了过来，这人生得器宇轩昂，威武雄壮，一看到他，我心中顿时一阵恶寒。
想当初我为了把仉东海找出来，不是在冲天阁中做了不少布置么，有一天我在布置的过程中，曾和一个速度极为迅捷，且拥有精神攻击力的大汉交过手。
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大汉。
而且这货明摆着就是直奔着我来的，他那双眼睛，从刚才开始就笔直地盯着我。
难不成他认出我来了？
洗心符果然靠不住啊！
“你就是郭总吧？”对方靠过来以后，立即伸出了一只手。
郭总？
我明白了，他就是甄焱派来保护我的人。
我这才松一口气，伸手和他握了握：“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乔治。”
听到“乔治”这两个字，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色彩简洁的画面。
我叫佩奇，我是我的弟弟乔治……
“甄家二公子派我来保护郭总和小公子。”
乔治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我和甄焱的合影。
他是借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只是通过这张照片认出我来，并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自己和甄焱的关系。
我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乔治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话差点给我吓一哆嗦。
我故作镇定地反复打量了乔治一会儿：“应该没见过吧，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啊。”
乔治缓缓粗蹙起了眉：“可我却觉得，好像在梦里见过郭总似的。”
咱俩确实是在你刚要开始做梦的时候见面的。
为了避免他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我快速转移了话题：“那些人都是参加评级比赛的？”
“对，全都是，估计今年的评级比赛，又要有人殒命了。”
乔治将视线投向了广场上的人群。
我不解：“既然是评级，为什么要比赛呢，按理说，评级这种事，应该搞成测试的形式才对吧。”
“嗨，还不都是三大帮搞出来的鬼把戏。”
正说着话，乔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问题，立马改变口风，道：“之所以搞成比赛的形式，是因为三大帮需要更多青铜段位的人来为自己服务。一般来说，三大帮里送人来评级，都会找一个高手带队，确保自己的人能达到青铜段位。”
“具体怎么操作？”
“具体的操作就是……给评级定好规则，但凡能够走穿赛场的人，都能获得青铜段位，可如果想取得更高的段位，就要达成一些比赛目标了。”
说话间，乔治特意看了眼我和强子的胸针，面色变得有些苦涩。
我问他：“达到了青铜段位，有什么好处么？”
乔治应道：“在冲天阁里，有些地方只对青铜段位以上的人开放，其中就包括了盐铁两市，而三大帮在两个集市上又有不少店面，让更多帮众达到青铜段位，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的店面输送更多人力。”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三大帮干得还挺聪明的，即可以确保自己的店面有足够的人手去经营，又不会对冲天阁内的段位评级造成太大影响，最起码，青铜以上级别的段位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乔治只说需要达到某些条件才能得到更高的段位，却没说具体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我估计，这是因为他觉得，我和强子的能力都比较堪忧，而他又不想花多余的力气帮我们。
从他先前提到三大帮时那不屑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乐于依附权势的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为甄焱办事呢？
甄焱提前就帮我们订好了住处，反正离平级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正巧我也可以借着这点时间，摸一摸乔治的底细。
乔治是个没多少城府的人，我和他有过几次攀谈，也算是弄清楚了他的一些身份背景。
他早年间也是黑山境内比较出名的猎人，十五年前进入冲天阁，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通过完成冲天阁的任务换取胶囊，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后来行会不再向冲天阁内派发胶囊，乔治觉得实力提升无望，便退出恶鬼道，做了一个自由人。
他和乞活军里的那个耳目一样，也是自觉醒了第二能力之后，就不再需要原质来压制体内的血咒能量了。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回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可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了，于是重新回到冲天阁，靠给人打家具维生。
这次之所以应甄焱的要求来保护我，是因为他家的老房子太破旧了，近期正打算修缮，说白了就是来赚修缮款项来了。
另外，乔治也告诉我，自从行会不再派发胶囊，想要提升段位就变得非常非常难了，把评级当成比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实力不单单以异能或者修为的强弱来计了，实战能力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