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又是一个月的中旬了，人们都不愿出去，因为每月中旬发工资。男子们的工资全用完了。他们每月领到工资不是去狂饮，而是无聊，下班总聚在一起打牌。业务员的基本工资并不高，就几百元钱，有时他们偶尔和外面哪儿来的人堵一次便输个精光，身上连中午吃饭的钱又没有了。公司只解决晚餐，几百元工资其实就是午餐补助。他们输光了，又只有四处去借。他们在这个城市，总还有一些朋友，或者老乡，他们也总能借得二三百元钱，但这种日子终就是苦。所以业务员们多半时候总是沉着脸，没有几个时候脸上有过笑容。他们以为冰冷这人很好，说每月给人多少基本工资，总会按时给，不管你做没做得业务，不象有些黑心老板，先说给你多少工资，到时总会变挂，就是你做得业务，也不给你。不仅不给你基本工资，连你的业务提成也不给，或不全给。冰冷一家人似乎还是比较有良心的人，或者他们有着比较长久的眼光。他们总相信这些业务员会出好成绩。
大多数业务员在等工资时，纯和藤并没在室内。她们外出了一趟，回来时，在楼下，纯在电梯口被一个叫高娅梅的女子拦住了。这女子才十八岁，人很漂亮。她比较高，结实健壮，脸也很标致，尤其那双大眼睛非常迷人。她一大早就在电梯口立着。保安问她找谁？她盯着保安，不语。当纯和藤一同走进铁门来到电梯口时，她便走上去挽住纯的手，明亮的眼睛盯着纯，说：走吧！她挽着纯往外走。纯盯着她：我们认识？高娅梅道：你不就是纯吗？纯回头看藤，高娅梅把纯用力一挪，挽着走出了铁门。这时，高娅梅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说：对不起，那是你爱人？纯盯着高娅梅：哦，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怎么到南市来了？
我到南市很久了。找不到你，我先找了份工作，在酒楼上班。
做咨客？
做咨客不能学得什么，我做服务员。
可是，你在临市的商场做经理。
为了你，我来到了南市。
你、、、、、、哎！
怎么，你有爱人了？刚才那个女孩？
我、、、、、、真是无法理解！
有什么不能理解？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找到他，不能让他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高娅梅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纯不语。高娅梅盯着纯，轻声道：自从见到你那天起，我就觉得我们两个应该是很好的一对，我一直寻找的人就是你。你离开临市的第二天，我就辞了职。我不管你是怎样一种情况，我都要找到你。
纯不语，想：可我要到临市了。
纯有一次到临市，在一间商场外的椅上坐着等灯，高娅梅在商场内巡视，突然看见纯，眼睛瞪得老大，继而快步从商场跑出来：你、、、、、、你怎么到临市来了？纯站起来，盯着高娅梅：我、、、、、、、你？
你不是我的高中同学、、、、、、高娅梅说到这儿打住。纯笑，说：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我高中同学！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高娅梅突然高声说。纯依然显得非常平静，说：你认错人了。
不会，我怎么会认错人？！可是，你真地不认识我了？！
我是不认识你，因为我不是你同学。
可是，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高娅梅。高娅梅！你不认识高娅梅了？！
纯笑了，说：不认识。
可是我认识你！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高娅梅红了脸，半天才高声说：对不起，我、、、、、、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纯笑了，说：我叫纯，在南市工作，今天到临市来联系业务。
纯？哦，对了，你就是叫纯。自从毕业后，我想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今天会在这儿相缝。啊 ，我太幸运了，太高兴了。快告诉我你的电话，我要到南市来找你！不然，你今天不要走了。我去辞职，明天我跟你到南市！高娅梅正高兴地跳着叫着时，灯来了。灯走到纯身边，说：我们走吧？刚才还兴高采烈的高娅梅此时却傻了眼。她半天才反映过来，轻语：原来你结婚了？但她接着又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她高声喊：你怎么就走啦？！她对自己说：不行，这是千载难缝的机会，我绝不能放过他！于是追上去，可纯和灯却回头向她摇手，说：拜！然后上了一辆车，那车倏地开走了。高娅梅一面追一面喊：你怎么就走了？！有没有搞错？！车上的人一阵笑。有人问：你朋友？要不要等她？车慢了下来，高娅梅又追上去。但纯说：走，不要等她。车内的同事便伸出手向高娅梅摇着：拜！再见——，车又快速地开走了，刚追上去的高娅梅不由又站住，失望地喊：等着我！有没搞错？！
车上的同事问纯和高娅梅什么关系。纯说：什么关系也没有。同事们奇怪，硬要追根问底，纯便说了这场误会，最后道：她认错人了。同事们也只一阵笑。后来，纯把这件事忘了，当然也忘了高娅梅。纯没想到，高娅梅却要误会到底，居然找到南市来了。
高娅梅挽着纯到了一间咖啡厅，她要了两杯玫瑰花奶茶，盯着纯甜美地笑，说：自从我们分别后，我想我再也遇不上你了。没想到，我还是又遇到了你。接着，她便告诉纯，说她读高中时，暗恋上了纯。纯比她高一个年级，又是学生会主席。她一直没机会接近。后来，纯被推荐到北京读大学去了，可她后来却没考上大学。
你认错人了，纯说。高娅梅道：怎么可能？！纯于是讲了自己的情况，高娅梅非常惊异：可是，你和他的样貌，气质，说话的声音，全都一模一样！！纯盯着高娅梅，不语。高娅梅问：刚才那个女子，我想绝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
你这人心性很高，你肯定不会喜欢她。
纯不语。高娅梅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把这场误会进行到底吧。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这样的人！我现在还是不相信这是一场误会，我认为是你为了摆脱我，不得不在我面前制造你的虚假身世。
我说的实话，纯说。高娅梅高声道：你是说我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纯盯着高娅梅：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这的确是一场误会。
那你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了？！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自从你到北京读书后，我一直在找你！我多少次来到北京，在你就读的那所大学门外等你，你知道吗？！
这纯粹是一场误会！
没有误会！我认定了你就是你！你认为这是一场误会！我不会这样认为！说着，高娅梅突然哭了起来。
纯盯着高娅梅，不知怎样给她解释。他坐了一会儿，说：我要去上班了。高娅梅不语。纯又道：我们上班和你们一样，有时间规定。高娅梅哭道：你去上班！
纯站起来，默默无语盯着高娅梅，高娅梅抬头看一眼纯，说：我后天休息，你要陪我。纯不语。高娅梅道：后天我会来找你。纯默默无语走出咖啡屋。
纯回去，藤两眼直直地盯着纯，纯并不看她。纯总是回避着藤的目光。有人问纯：你衣服怎么湿了？纯说：外面在下雨。藤一下来了兴趣，跳起来：啊！外面在下雨！我出去了！我也要有个性，偏要冲到雨中去！说着，藤提着包跑了出去。
藤虽跑了出去，但她并没跑进雨中。她一直站在楼下看着雨雾。正好有一个客户打纯电话，叫纯冒雨过去，纯下楼时，藤说：你下来了？我不说了要跟你吗？纯并不看藤，说：走吧。
他们撑开伞，走入雨中，然后乘公车去见客户。到客户那儿雨停了。他们和客户谈判完出来已中午。藤说：我们去吃饭吧？
他们到一间快餐店去吃饭。纯要了份河虾青菜饭。藤要了碗肉丝面。他们坐着等，两个女孩突然走过来。她们看了看纯，在两人身边坐下。
两个女孩是本地人，刚出学校。她们要了鱼片粥，也坐在那儿等。
河虾青菜饭和肉丝面来了，纯和藤开始吃。
纯吃得非常从容，却又大口狂嚼的样子。两个女孩盯着纯，突然道：你就是纯吧？
纯抬起头来，奇怪地盯着两个女孩。女孩灿然一笑：你好有个性！藤不由张大了嘴。
算了，我们请你去吃大餐，一个女孩盯着纯。接着，她把纯的饭拿开，两眼盯着纯，不语。另一个站起来：我们走吧。那女孩盯着纯：我们走吧。纯讶异，盯着两个女孩：我不认识你们。
可我们认识你。你是纯。两个女孩显得很温柔。纯盯着藤。藤说：去吧。纯摇头。两个女孩站起来推纯。硬把纯推出快餐店。
你们怎么认识我？坐在一间餐厅，纯问。两个女子笑，说：保密。纯不再说话。
他们进了一间湘菜馆。两个女孩说：知道你喜欢吃湘菜。纯又问：怎么知道？两个女孩又异口同声说：保密。
两个女孩并不要纯点菜。她们同时看纯一眼，又同时道：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她们点了乡村稻草鸭、山溪美极回头鱼、深水鱼头王、锡纸带皮牛肉、农家辣椒炒土猪肉、唐人神香肠、火宫殿蒸菜。纯说：吃不了。两个女孩笑，说：吃不了打包回去。接着，她们又要了一支红酒。
菜当然没吃完。她们叫服务生打了包，盯着纯：要不要带走？纯摇头。一个女孩说：那我们带走。另一个盯着纯：把你电话给我们！说着，自己动手去拿纯包里的名片，纯挡开她的手。那女子盯着纯：有事我们会来找你。纯不语。她也不再强求。她们看了看纯，和纯一同走出酒楼。
藤坐在那儿，感到非常奇怪。
纯和两个女孩走了，藤的脸色铁青。她独自坐了会儿便回去，有人问：纯呢？她说：干吗问他？
你不是和他一同走的吗？司机说。藤高声道：谁和他走到一起？！他色狼！我看到他就恶心！
纯很快回来了，藤两眼直直地盯着纯，纯并不看她。纯在报夹取下一份报纸看。藤走到纯身边，高声说：把报纸给我看！纯低头看报，并不理藤。藤一下把报纸抢过去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