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瞿在听到横都的话时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解，怔忡地看着他和宋明姝，下意识反问道，“你们不是知道吗？”
她的声音有些喃喃，却还是被横都和宋明姝听了清楚。
横都的声音像是压在嗓子里，几乎是低吼地咆哮出来，“什么意思？”
上瞿看着这样的他，余光中又注意到失魂落魄的宋明姝，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到近乎没有半分血色，还是说出了横都最不想听到的话，“我不是说了吗？阿妤就是神女啊！她是千年前那位神女的后裔，自生下来就肩负着拯救苍生的责任。”
他的目光又看向姜妤，目光有些失落，“现如今，神女一脉应该断在姜妤身上，她就是最后一任神女。从此之后，修真界再无神女。”
横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耳边风声凛冽，让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比如把宋明姝听错成姜妤。
但他又不得不说服自己，没有错，根本没有错。
一切都是他们搞错了，这世上只有一位神女，不是宋明姝，而是一直被他戏弄的姜妤。
横都简直不敢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抬头，姜妤还保持那个动作，面上血色依旧没有，整个人像是羽毛一般轻飘飘的……
姜妤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梦中她听到古乐声阵阵。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将她拉到身前，温语叮嘱着一些话。
姜妤有些好奇地抬头，女人容貌是惊世骇俗的美，但眉宇间都是温和，整个人有一种神性的光辉。
姜妤听她叫自己“好孩子。”
姜妤有些脸红，继续听她说话。
女人殷殷叮嘱很多，姜妤都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她似乎有些难过地看着自己，又说了好多话。
“好孩子，以后也要多为自己想想。”
下一瞬，有大量的记忆涌进自己的脑海。
姜妤在这其中恍恍惚惚走完了一生——
从她还未出生时起，耳边就聒噪地传来好多人争吵的声音，都在为她的降生所争执。
尚未开智的姜妤还难免有些小兴奋，脑中有一个念头，原来大家都这么期待我的出生吗？
姜妤已经做好准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但很快，她又被另一股力量阻止出生。姜妤看着面前的灵光，想不明白天道为何要这么做。
已经年迈的天道摸了摸姜妤的小脑袋，却没有想给姜妤解释。
姜妤很着急，因为马上就要错过外面的人给她择选的出生的好时候了。
下一瞬，她看见天道让另外一个女婴代替自己。姜妤听到，所有人都在为那个叫宋明姝的女婴感到开心，庆功的流水宴开了一轮又一轮。
姜妤瘪着嘴，没哭却也觉得委屈。
即便那个女婴出生了，天道还是没有让姜妤走出来。
直至二十年后，姜妤才迟迟出生。
但天道同时又择选由天地间戾气所化成恨生剑作为她的伴生灵剑，让姜妤自出生起就孤立无援，只有一把凶剑跟随。
随时要担心自己的一颗脑袋能不能保住，又要担心能不能够食物饱腹。
再长大点，姜妤慢慢会说话，会走路，知道自己作为神女后裔，生来就要以匡扶社稷为己任。
从小侠气万丈，志存高远，四五岁的小女娃，已经行了千里路，做了万件好事。
一直至作为神女附属的上瞿一脉求她前往天清门，一道商量救世一事。
姜妤爬上了山，拜了上瞿为师，入门半年，在上瞿的注视下，音色稚嫩却坚定地宣布自己一定会救世。
在之后……
就是姜妤被夺舍了，夺舍十一年，夺舍她的人用她的身体胡作非为，害她声名狼藉。
若无意外，姜妤应该被夺舍一辈子，最后无力救世，与这修真界一道亡了。
一直至快穿局的姜妤穿来，改变这一切。
姜妤的心思一直都是那般，她要救世，要让无辜者免于危难。
临到最后，姜妤又一次听到那声苍老的声音，“你啊。”
她好像听到，有人说——
“这才是神女，被千万人唾弃，尝遍世间疾苦而涅盘而生。”
这是神女吗？
姜妤问自己。
她不知道。
……
姜妤慢慢睁开眼，来自心口的钝痛还未散去。
她有些惊奇，自己居然还没死。
再一想原因，大概也猜到了。
姜妤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承袭原主遗志，准备救世，竟也能误打误撞走出隐藏剧情。
0666此时此刻已经气炸，恨不能跳起来打姜妤一顿，【你等着吧！你等着吧！0111已经来找我谈话了，马上下一个就是你了！】
姜妤都能感受到它的气急败坏，一时间有些心虚。
这属实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啊，在她的设想里，自己会被宋明姝推下去，然后在地底，她可以悄悄救世。
这样既不会有人知道，又能顺顺利利走完全部剧情。
结果谁能想到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再怎么想下去，也都没有意义了。
既然已经想做的事情，那就好好完成。
姜妤慢慢直起身子，一手持恨生剑，一手捏着那块染着血的清灵玉。
误打误撞还真让她们给做对了，清灵玉需要神女的心头血开启。
在救世之时，姜妤似乎听见一声老者的轻叹，他说“你又何必呢，这世间八苦，种种苦你都吃过。人间苦厄，世人虚伪，你以为牺牲一个你会感动谁吗？”
“你看看这底下的人，哪个没有取笑玩乐，讥讽嘲弄你？”
“这就是你要拯救的苍生？”
姜妤当真顺着他的话看下去，只是眼中并无仇人，只看得见这狼籍的江山，凡人血流成河，修仙者断臂残骸。
血染的天边，尚有寒鸦在凄厉地惨叫，奔走求生。
世间万物，终有自己的生死轮回，仅由一场浩劫结束未免可惜。
人心复杂，但没有一定的好人，也没有一定的坏人，大多只是随波逐流。
所以……
姜妤闭着眼，一把将清灵玉丢向面前天上破了的窟窿里，横剑在脖子上。
没多犹豫，手腕挥动，刺痛只在一瞬。
她突然听到好多声音，像是还未出生前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人人都唤着她的名字。
“姜妤！”
“姜妤！”
“姜妤——”
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坠，一直坠入一个怀里，眼前模糊，只能凭借气息辨认，这人应该是姜昭。
姜妤张了张嘴，哑着声音，“姜昭……”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没说出来。
她也自然也没听到，姜昭喊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