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珠不知林暄妍心中所想，继续道：“大公子若官途顺畅，定会是您的依靠。”
林暄妍扯下眼上的绢布，眼底一片清明：“我知道的，外祖父一家都待我极好。表哥若能助我，定不遗余力。”
香珠欣慰一笑，“小姐知道便好。不过伴君如伴虎，且后宫不得干政，小姐不必往皇上耳边吹枕头风。”
“大公子一介男儿，家世由他自己去挣。小姐只要在宫中过好自己就行。”
林暄妍此刻倒是真的有些伤心了，替她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哥。
合着表哥有出息就要给她依靠，没出息她就明哲保身，谁听了不说一句“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知道了，姑姑。”
香珠点头，又分析起眼下的情况来。
香珠虽在乡间待了十六年，可当年的于老爷也是朝廷重臣，官居一品。香珠耳濡目染之下，对皇宫内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就算如今已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皇帝的妃嫔最低是正八品的更衣，您别瞧您一入宫只是个从六品的常在，但在后妃中，初入宫的常在已属高位。”
“且传旨公公还言，您可带一名婢女入宫。”
“妃嫔们能从娘家带人入宫的只有两种。一个是皇后，大婚时能带四名婢女；一个是皇帝仍是太子时便入府的。”
“如林晗冬，她当初以太子侧妃进府时带进去的奴婢，太子即位后，那些婢女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宫里人。”
“您能带一名婢女入宫，实在是格外恩宠了。”
林暄妍点点头，脸上却仍旧没有一点喜意。
香珠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小姐能听得进话，不沉湎于悲伤中，就已是极好了。
香珠轻柔的抚了抚林暄妍的发髻，温声道：“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奴婢去与那位宫里的姑姑说说，让她明日再来教导小姐宫中礼仪。”
林暄妍将脸在香珠的手心蹭了蹭，浅浅的露出笑容来，“幸好暄儿还有姑姑。”
香珠退出房间，林暄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对着皇帝演戏，林暄妍都没有这般紧张，她总是不愿欺瞒香珠姑姑的，更别说让姑姑替她伤心了。
可重生一世玄之又玄，她只能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也只能对着最疼的姑姑伪装自己。
林暄妍原以为今天对着寻翠和香珠演了两场就够了，谁知暮色四合时，林云飞走进了又夏院。
“暄儿。”林云飞大跨步走进房间。
早就听到通传的林暄妍起身行礼。
林云飞在桌旁坐下挥退众人，但看到香珠时，迟疑了下，道：“香珠留下。”
香珠应声，“是。”
林暄妍也在桌旁坐下，对林云飞问道：“不知父亲入夜来此，所为何事？”
林云飞没急着说话，端起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暄儿对入宫一事，有何看法？”
香珠怕林暄妍失态，悄悄地在她背后碰了碰。
林暄妍感受到香珠的关怀，心头一暖，但丝毫不影响她面上神情一怔，垂首讷讷道：“天子之意，暄儿不敢有想法，唯有从命。”
“我听说，你今日有些失态。”林云飞淡淡陈述。
林暄妍没有回话，倒是香珠急急开口，“小姐久居乡下，何曾见过宫中人，一时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林云飞未置可否，端起杯盏又放下，才笑了几声，“爹爹不是来问罪的，暄儿心中有何想法都可同爹爹诉说。”
“以往，是爹爹忽略了暄儿。”
林云飞沉浸官场多年，脸上的诚恳那叫一惟妙惟肖，可惜他碰到的是林暄妍和香珠。
一个在青楼和后宅里摸爬打滚多年，一个早已看透了林云飞伪善面具下的真容。
没有一个信他的鬼话。
林暄妍看着这样的父亲，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意动，但嗫喏了几下，还是没有讲话。
林云飞只好独自唱完这场戏，“爹爹从宫中得到消息，近日圣上时常出宫，不知暄儿是否与圣上相遇，才导致圣意下达？”
听到这话，林暄妍总算给了林云飞满意的反应——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前些时日，的确有碰到过一位男子。但……”林暄妍犹豫了下，“他应该不是圣上。”
林云飞心中已有了成算，捋了捋胡须，“好，无论他是不是，爹爹今日过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你入宫要打点的钱财，爹爹都给你准备好了，其他有什么需要准备的，都可告知爹爹或是管家。”
“你入宫后，不必时常挂念家中。你好，爹爹也就安心了。”
林暄妍对这样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林云飞也不急，又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满意的离开又夏院。
就算林暄妍这些年被养的天真，但香珠不同。林云飞特意留下香珠，就是打算让香珠将他话中的真意掰开揉碎了告诉林暄妍。
不过香珠也没给林云飞留脸面，人一走，立马朝着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声。
林暄妍看了只觉好笑，却也只能憋笑懵懂询问：“姑姑，他、父亲说的话可是有哪里不好？”
香珠神情愤恨，不平道：“侯爷以为您与圣上有私情，盼望着您今后入宫，能时不时的挂念侯府，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天真”的林暄妍微瞪了双眼，实在没有想到，父亲一番关怀的话语里，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小姐别听他的，您就记着奴婢的话，后宫不得干政。就算侯府真有难，也有林晗冬这位贵妃顶在前头，万万轮不到您出头。”
林暄妍颔首。
“不过，”香珠话头一转，“侯爷给您的银钱，你只管收着就是，就当这些年给您的补偿。”
“若是不够您也不必去讨要，夫人留下的嫁妆，奴婢这些年都有好好打理，您是不缺银钱的。”
这话不假，林暄妍就算住在乡下，一应用品皆是上乘，都城盛天里一些普通的官家小姐，日子说不定还没她过得好呢。
林暄妍软软一笑，正想牵起香珠的衣袖撒娇，就听香珠又变了话题：
“小姐，送您匕首的那位男子，您估摸着，他是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