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院里。
鲍平安和他老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他们稍稍恍惚了一下，就像是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的思维断档。
‘我想说什么来着？’
‘我要干嘛来着？’
0.5秒后，他们便都想了起来。
鲍平安摇摇头：“算了，别耽误工夫拍脑ct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精神不振……谁叫你不让我上床的！”
他老婆反唇相讥：“你不是说在游戏仓里睡得比床上更舒服吗！？”
被微调了记忆的夫妻俩，说了几句就又开始拌起嘴来。
“要不是怕你得精神病，我才不陪你来医院呢！爱拍不拍！老娘上班去了！”
“喂！喂！！先送我回家啊！我穿这一身怎么走？我连手机都没带！”
他老婆发起脾气来，颇有点不管不顾的脾气，她拎着包，高高的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老母鸡，踩着高跟鞋跑得飞快。
鲍平安追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少了个拖鞋，低头愣了一下，等再抬起头的时候，老婆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
他只好骂骂咧咧的走开，然后随便找了一个面善的病人，“兄弟，手机借我一下行吗？我打个电话。”
“哦，给你，只能打电话哦。”男人呆呆地抬起头，将手机递给他。
精神科的病人，看着多少有点不得劲。
鲍平安拿过手机，发现这家伙正在看一些贼不靠谱的新闻。
他随便扫了一眼，就嗤笑了一声。
“现在连正规的资讯类app都开始学自媒体瞎扯了嘛……还什么发现史前智械文明……”
“如果史前都有智械文明了，那以后是不是要说发现恐龙灭绝的真相是因为它们互相扔核弹啊？要扯就扯到底嘛！”
借他手机的病人听到了，脸上缓慢的浮现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呆呆的看着他：
“咦……有道理诶……”
“所谓毁灭恐龙的小行星……有可能是史前的核武器！”
“这样就可以解释小行星学说的疑点了！”
“为什么没有发现巨大陨石残留的证据，那么大的陨石……不可能炸碎的如此均匀！”
“智慧生物制造的核武器却可以做到！而且核爆产生的碘-131半衰期也很短……很容易就被时间彻底掩盖！”
“厉害啊！”
鲍平安：“……”
他捏着手机，不知道该对这个用一脸崇拜表情看着自己的精神病做什么反应……
这年头……
精神病懂得都这么多的吗……？
……
咚咚咚！（敲门声）
砰砰砰！（拍门声）
“叮咚……叮咚……”（门铃声）
站在门外，背着个斜挎包，左眼看着有些不得劲的年轻小伙儿，终于没耐心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的那块造型中二，但价格骇人的“蓝兽人”电子表，嘀咕道：
“这个点，不至于不在家吧？”
然后他开始一边拍门，一边喊：
“凌一川！凌一川！”
“开门啊！”
“暑假已经第五天啦！你必须支棱起来啦！”
黄舒骏以为凌一川故意躲着他不想出门，便开始作妖，用“雪姨”的台词叫门！
“凌一川！凌一川！”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
“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凌一……”
防盗门忽地向外开启，黄舒骏站得太近，赶紧脑袋后仰让开了这一道门板攻击！
“哇！你特么这是故意伤……害……”
黄舒骏本来还想嚷嚷两句，然后他就看到了凌一川那张刷白的通宵脸，眼皮子耷拉着，还有重重的黑眼圈。
“卧槽！你这什么情况？”
他瞬间想歪，好心规劝道：
“年轻人，要节制啊！年少不知精珍贵，老来那啥空流泪！”
“黄舒骏……你为什么突然跑到我家来撒野？”凌一川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门上，双眼无神，无精打采的问。
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一位，就是他称不上的死党的死党——黄舒骏。
他先前在qq上喊凌一川出去玩剧本杀或密室逃脱，但都被拒绝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他竟直接上门来喊他。
凌一川挠了挠头，倒也不意外。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黄舒骏这种自来也的性格，其实在学校里遭到了很多人的讨厌……包括凌一川。
但按照凌一川平素那冷漠疏离的人设，如果黄舒骏不是拥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外向奔放型性格，也没法和他成为朋友就是。
“我来找你出去陪我购物啊！顺便吃个饭！”
黄舒骏一脸过度关心的问道：
“但这不重要，你什么情况啊？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平时应该生活很规律，不熬夜吧？昨晚到底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
凌一川打了个哈欠：“昨晚……我……灵感上头，熬夜码字，码到了凌晨三点多……”
“然后呢？你又干嘛去了？”
黄舒骏这方面倒是敏锐：“但凡你三点就睡了，现在不可能是这脸色！”
“然后嘛……”
凌一川回忆着昨晚的情况，他很自然的说道：
“然后我就对着镜子说话，一直说一直说，说到上午九点多……”
黄舒骏不说话，用一种被当成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摊手：“不想说就算了，那你现在赶紧洗漱一下，我们去……”
凌一川不等他说完，“我再睡一会儿先，你一小时后再过来。”
“哈？”
黄舒骏还没反应过来，凌一川就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砰——！”
他被震得一跳！
“淦！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黄舒骏最后又不甘的叫了一嗓子。
……
凌一川把自己摔回到柔软的床上，却没能马上入睡。
其实……他和黄舒骏说得确实是实话。
自己的确是对着镜子讲了一宿的话……
昨晚，他在星海地图上找到了大黑佛母的本体行星后，精神依旧高度兴奋，然后就去码字了。
等他将开膛杀手和妖僧的融合度都写到100%，链锯屠夫这个话痨又开始哔哔赖赖，凌一川便来到了厕所，照着镜子和他聊天……
凌一川眼睛半眯半睁着，回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
“戴维，你为什么会突然自己说话？”
“因为我醒了。”
“为什么你他妈突然醒了？”
“我哪儿知道……或许是你唤醒的我……或许是那十几碗人肉面唤醒的我……？”
凌一川趴在镜子前，不断的自言自语。
如果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只听声音，一定会以为凌一川在和其他人对话。
虽然声音都是他一个人发出的，但这两个声线一个粗一个细，而且不但他们说话措辞的风格完全不同，连音调也不一样。
一个是标准普通话，另一个带着浓郁的译制腔。
就像外国老电影的配音味道。
而如果看到了他在对话时的表情变化，只怕是心脏最大的人，也会被吓到。
就像是撞客上身了一般！
俗称，中邪！
当他是自己的时候，镜子里呈现的是一张淡漠阴郁的少年脸。
而当他切换成链锯屠夫的时候，少年的脸整个就多了一股子野蛮和粗犷的味道！
连眼角都嘴角都开始往下，说话时肌肉走向都变了！
完全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根本不是靠面部控制能做到的变化！
如果这份才艺用来演戏，别的不说，至少演技这方面分分钟能封神！
“屠夫，你说会不会是这样……”
镜子里，凌一川的脸又突然变得肃穆了不少，他双手交叉，双眼低垂，显现出一种学者般的思考状态：
“或许，你会醒过来，和那十几碗面条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去使用我们的人格，就会激活我们的人格？”
他这时候“披上”了炼金术巫师的人格。
莱格诺斯.查理斯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使用他的人格，也就使用了他的思维模式。
“其实对于屠夫突然‘活过来’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的性格模型被保留了下来，他的记忆系统也被保留了下来。”
“两者只要能够合二为一，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一个‘灵魂’吗？”
“活生生的……灵魂。”
“哪怕他实际上早已经死了，这只是一个意识领域的复制品，但只要他的性格和记忆在你的意识中再度融合……那他的灵魂就是‘活着’的。”
链锯屠夫：“……老头，你能不能说人话？”
凌一川正想再说话，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心中一喜！
炼金术巫师……也活了！
凌一川马上就明白过来，只要在融合度达到100%以后，再使用这些狩猎者的人格一段时间。
哪怕只是一会会。
他们就“灵魂”就会被激活！
随后，凌兴奋万分的凌一川，就开始一个一个人格的去使用，接连将双面杀手、开膛杀手、妖僧，都激活了！
接下来，他原本冷清的家里就变得很热闹。
凌一川学会了开“自动驾驶模式”，自己的主人格做一个大致的把控，比如他控制着身体，站在盥洗镜前。
然后控制其他人格，轮流发言。
当下的他，感觉特别轻松。
这些变态杀人狂们，吵吵嚷嚷的打着热火朝天的嘴炮，倒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家庭感。
就这样，凌一川让他们聊了一整晚。
到后来，他才发现后遗症。
他的精神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太阳穴突突的跳，思维变得十分迟滞、缓慢。
就像撸多了一样。
而且这种该死的精神力透支，还有点影响睡眠……他又睡不着了。
好在精神力透支以后，这些狩猎者人格们也没有了能量的供给，一个个的都死一样沉默，没有人再说话。
又躺了一会儿，始终睡不着的凌一川便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换上衣服，打开房门。
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门外的黄舒骏。
他正坐在外面靠窗的鞋柜上玩手机游戏，听到开门声，他错愕的看过来：
“哟，这么快！”
凌一川看着他得了白内障的左眼，欲言又止：
“去哪儿？”
“五角场怎么样？”
“走吧。”
凌一川提溜了一袋垃圾出来，随手就关上了门。
黄舒骏嬉笑着跳下来：“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等那么久的！”
……
凌一川今天愿意出门，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晒太阳。
作为一个知识庞杂的真学霸，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每天都宅在家里。
为了身体健康，他偶尔还是得出门一趟，通过阳光，让皮肤攫取一些必须的微量元素，还能补充钙质，分泌血清素……晚上还能增加褪黑素的分泌量。
这玩意对睡眠好。
来到五角场商业区，他们一前一后的跳下公交，黄舒骏目的明确，径直向合生广场走去。
巨幅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游戏仓的广告。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午夜梦魇’这款划时代的梦境联机游戏吗？”
“生活压力大？学业压力大？只有碎片化的放松时间？这些通通都不是问题！”
“使用游戏仓，进入‘午夜梦魇’吧！”
“一小时的时间，可以玩两小时的游戏！”
“这就是梦境游戏技术的神奇之处！”
“快来一起玩吧！”
“让我们一起逃离这个枯燥乏味的旧世界，进入惊险而刺激的游戏新世界吧！”
几个明星在说完台词后，一排排崭新而别具特色的游戏仓，便排列着展示在大屏幕上。
看起来确实非常诱人。
凌一川一边走一边看，有点奇怪，又不无讽刺的说道：
“现在已经开始这么大肆宣传过午夜梦魇了？这可是一款充斥着惊悚恐怖元素的游戏啊……我们以前的FpS游戏都不准流血的，人死了不能是尸体，而只能变成盒子，现在挺开放哈。”
“嘿嘿，这不挺好？”
黄舒骏很开心：“说明咱们和世界接轨了啊，什么游戏都能玩，什么动漫都能看，这不爽吗？”
“爽爽爽。”
凌一川敷衍了一句，又随口问道：
“你说你出来是要购物的？打算买什么啊？”
黄舒骏指了指大屏幕：“就这个，我要买游戏仓。”
“啊？”
凌一川有些惊讶：“你爸不是严令禁止你玩游戏么？手机游戏你都只能偷偷玩，他会允许你玩这么残暴血腥的游戏？把这么大一台游戏仓扛回家？”
黄舒骏脸上也浮现一抹费解之色：
“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我爸让我来买的。”
“他强烈建议我……可以玩一玩午夜梦魇这款游戏……”
凌一川直接呆住。
黄舒骏的老爸是什么人？
青华教授，夏国工程院院士！据说学术研究的方向特别高科技，和人工智能有关，而且他还是国家智囊团的一名参事！
这样的一个老爸，自然平时对黄舒骏很严格，从小就不允许他随便碰网络游戏，一旦发现，后果相当可怕。
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