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心里咯噔一下，他还真的忘掉了这件事情。
严格来讲，并不算是忘却，之前他也曾经念叨过，不过，以什么名义送过去，是个问题。这么一纠结，加上需要考虑的人和事情委实太多，这事就被抛到一边，时间一长，自然就淡忘了。
李继军看儿子这幅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不由得骂道：“你做人可不能这样不礼貌，好歹那也是个长辈，别的节日也就算了，春节能马虎吗？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小气啊，现在是怎么了？”
李茂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可能会因为小气，才没记住要给周建辉送节礼！
他跟周采薇眼下俨然已经是情侣关系，但一直以来，还没有明确这层关系。
但老爹说得没错，做人再怎么样都不能不讲礼貌。
“没有，我这不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嘛。”李茂往沙发上一仰，不太在乎地说道。
李继军笑了笑：“我早就帮你想好了。”
李茂本来都想躺下来了，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到家可不得舒坦地享受享受？
可大老李这句话，让他顿时又坐正了：“你帮我想好了？”
“阁楼上有人送我的两瓶五粮液，还有两条九五之尊，第一年到人家家里去，送点烟酒的也就足够了，既不能小家子气，也不能太阔气，不然明年没法降低标准。”
李继军很有心得体会地说道。
“老子是个会算计的人，儿子也是个会算计的人！”
李秀英在厨房听到李继军的话，拿着铲子就走了出来骂道：“难怪给我爸爸送的，都是你徒弟们送过来的东西，合着你完全不用花钱买是吧。”
李继军在厂子里是车间主任，也是技术骨干，带的徒弟有好几个，这些徒弟也好，下属也好的人，逢年过节总会给他送点东西。
因为有人送节礼，所以李继军这么多年来，给自己的老丈人，也就是李茂的外公送节礼的时候，基本上不用自己花钱买，从礼物当中挑选一些带过去就行。
这本来并不算是什么事情，但李秀英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拿这件事情说事，将怨气成功地撒到了李继军的头上。
对于李茂来说，只要是不撒到自己身上的气，都无所谓。
他嬉笑着上了阁楼，从中找到老爹所说的两瓶五粮液和九五之尊。舍此之外，东西不少，却没有更好的了。
“老头真舍得，把最好的送给亲家。”李茂把东西收拾好，自言自语地说道。
东西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找个合适的机会了。
他翻出兜里的手机，给周采薇发了一条短信：“这几天在家吗？”
“当然。”
周采薇很快就回了信息，但很是言简意赅。
李茂想了想，还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明天有空吗？”
“明天？”周采薇有些疑惑。
“这不是过年了嘛，我身为晚辈，不得去你家坐坐？”李茂呵呵笑道。
周采薇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哦哦，年底了我爸爸比较忙，要不然，你明天下午过来，晚上一起在家吃饭？”
“也行！”李茂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就算不提自己跟周采薇的关系，单就是周建辉帮忙跟罗仲春打了个招呼，从基本的礼貌出发，李茂都觉得不能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对方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感谢，但作为受益的一方，却不能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可以不去做出感谢。
吃晚饭的时候，李继军还不忘记再叮嘱几句，第一次去人家，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李茂心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但为了避免更多的追问，也只好装作是一个初哥，很受用地感激着：“没想到，这里面学问多着呢。”
“那是，这不亚于是一场考试啊。”李继军很得意地说道。
李茂扭头问问老妈李秀英：“我爸当年去我外公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应付的？”
李秀英顿时就不满意了：“这就是典型的心术不正。”
李继军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你别扯东扯西的，现在是儿子马上要去给人家送节礼，你说我交代的注意事项，有没有道理？”
“道理？”李秀英也有些冷静下来，“道理是有道理的。”
她刚才被李茂一激，思维有些飘散，但仔细一想，李继军叮嘱的话，的确是为人处世的规范做法，头一年去老丈人家的新女婿，还真能不管不顾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办事？举手投足的不都得有所注意。
就像新媳妇第一次上门一样，恭恭敬敬那是起码的礼貌，言谈举止都得给人家留最好的印象，哪能完全随着自己的喜好？
理归理，法归法，李秀英很快就明白过来，转过头来训着李茂：“你爸爸说的错吗？哪一句不是教育你怎么做人的？你第一次去小周家里送节礼，还能不长点心？”
李茂没料到大小老李在这个问题上竟然这么快就达成了共识，双拳不敌四手，赶紧认输：“好了，我吃完了，给小周打电话去了。”
说完，把碗筷一推，逃也似的躲进自己的房间。
刚躺到床上，就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响，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柳云卉发来的短信：你给云华三百块钱干什么？
李茂看着短信，愣了片刻，这个傻小子，拿到钱之后，竟然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要是换做是自己当年读书的时候，有人给自己一笔钱，那是绝对不能告诉家长的，告诉了之后，这钱就再是自己的了。
这时候周采薇也发了条短信过来：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明天晚上，我表哥也过来，正好你们可以谈谈事，反正你也开了兼职费给他了。
李茂扫描了一眼，心里却还想着柳云卉刚才那句话，飞快地回了一条：我给小舅子一点钱怎么了？
姐夫不疼小舅子，难道要让胳膊老王去疼？
李茂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的时候，却不妨周采薇回了句：小舅子？什么小舅子？
卧槽！居然发错了！
李茂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条短信是发给柳云卉的，怎么发给周采薇了？
妈的，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问题，看来还是准备两个手机得了。
但眼下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不然的话，就没法过好这个年。
李茂头脑转的飞快，立马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回给周采薇：你表哥，不就是我小舅子吗？
刚才周采薇提到自己给孙皓月兼职费，说是给小舅子钱也能说得通。
周采薇：哼，那是我表哥好不好！
李茂：哦哦，错了，那是大舅哥，不是小舅子，不过不管大小，都一样！
过了几分钟，周采薇这才回过来：明天当着我爸妈，不要提这事。
李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周采薇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破绽，不过以后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来，不然再出现类似的问题的时候，未必就能这样轻松过关了。
冷静了会儿，李茂这才给柳云卉回了一句：给他添点伙食费，看你们把他瘦得，着实让人心疼啊。
这句话发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柳云卉都没有回一句话。
李茂也没在意，看了会儿电视，直到有些困了，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听到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拿出来一看，只见柳云卉发来三个字：谢谢你。
真傻！李茂打了个呵欠，手机扔到一边，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李茂才在李继军的催促之下，将东西收拾好。
至于那辆帕萨特，李茂也谎称是跟自己合伙人借给自己的，反正老爹老妈也不会精明地去查看。
等到了周家之后，屋子里却是冷冷清清，周采薇笑着解释：“我们放假了，我爸妈还没放假呢。”
李茂点点头，到了年底，机关事业单位里面也的确比往常更忙碌一些，周建辉和崔红梅都得工作。
“我大舅哥呢？”
李茂想起昨天晚上差点穿帮的事情，试探着问道。
周采薇啐了他一口：“说话注意点。”
她这话一出口，李茂顿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看来，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还有我姑姑和姑父，也就是我表哥的爸妈。”
周采薇递给李茂一杯茶，说道：“当着长辈的面，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话说得的，我当着谁的面也没胡说八道过。”李茂嘻嘻哈哈地接过茶杯，看到上面漂浮着碧绿的茶叶，杯口的水雾气袅袅地生腾起来，笑道，“我本来还想带点茶叶过来，看来你们家不缺，亏得我没带。”
周采薇也坐到沙发上来，脱掉拖鞋，整个人蜷缩到另一端：“你烟酒都不要带的，我爸爸说了，不要那么客气的。”
李茂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像小猫一样窝在那端的周采薇，只见她穿着白色的线衣，很好地将她身材勾勒出来，曲线似乎比之前要更曼妙一些，头发如同瀑布一样散在后面，有几缕调皮地垂在肩前，显得黑白分明。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的，要不然我不是白瞎了爹妈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嘛。”李茂嬉笑着往那边挪了挪。
周采薇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两只脚一蹬：“就在那边说话，别过来。”
李茂顺势一把抓住她的小脚，在脚心按了按。
周采薇娇笑一声，赶紧将脚收了回去：“你别乱动，我怕痒的。”
怕痒？
李茂心里暗笑，反正这会儿也没有别人，那就再撩拨撩拨，看你扛不扛得住！
心里想着，整个人便嘿嘿笑着移动过去，还伸出两只罪恶的手：“那我要挠挠看，你是不是真的怕痒。”
不料这会儿门铃竟然响了，周采薇顺势起来，穿上拖鞋就往门口走，还不忘扭头冲李茂瞪了一眼：“正经点！”
有人来了，李茂自然要正经起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郁闷，暗暗腹诽着，妈的，谁特么不看时间，这会儿过来坏了老子的好事，小心生儿子没p眼。
周采薇打开门，看到来人，笑着招呼道：“姑姑，姑父。”
卧槽！
李茂赶紧穿上鞋子，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待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孙皓月的时候，李茂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这小子，不至于真没p眼吧。
进来的周采薇的姑姑姑父，都是四十几岁的样子，姑姑显得更年轻一点，容貌有几分像周采薇，但更显富态；她姑父则是文质彬彬的，跟孙皓月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
亲生的，都不用去做亲子鉴定。
李茂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客气地打着招呼：“叔叔阿姨好。”
周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茂，点了点头，冲周采薇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你在春师的同学？”
同学？
李茂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周采薇，周采薇看到他的眼神，有些不快地嘟着嘴：“对，也是我们万庄镇上的，跟我初中中师六年的同学。”
周姑姑姑父对视了一眼，他们并不傻，知道周采薇所说的同学关系是真，但肯定不止是同学关系，否则怎么可能在春节前还来送节礼？
以周采薇的这个样貌，以及周建辉崔红梅的职业，估计丫头的追求者能排到汽车站去。
但也只有李茂这一个来送节礼的，被邀请一道参加家宴。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小李在哪儿工作啊？”周姑父一屁股坐到了李茂的旁边。
李茂也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来，递了过去：“我在新港区的里余初中工作。”
周姑父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举手投足之间，很是温文尔雅，这一点跟到处乱翻东西的孙皓月有所不同。
“里余初中？”
周姑姑坐到另一端的单人沙发上，疑惑起来：“里余镇就是那个，在最南端的乡镇？那里也太偏了吧？”
里余镇的偏僻，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但周姑姑这话里，显然不仅仅是说里余镇的地理问题。
“偏一点没什么，有正式编制的话，到时候建辉活动活动，还是能够调到市区里面来的。”周姑父微笑着打断妻子的话。
孙皓月还有些疑惑，他跟李茂一起吃过两次饭，也聊过很多事，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过要将工作调到海山区来。
周姑姑冲着自己的丈夫问道：“你们学校应该还有空编吧，到时候你也帮着出出力，找一下你们学校的胡校长。”
“我们是高中！”
周姑父嗓门略微高了一点：“小李的话，最好还是调到采薇学校去。”
李茂中师毕业，想进市区的学校，最多是进小学，连初中都进不去，更遑论是高中呢！
“采薇的学校，我可不想去。”李茂却直接摇摇头说道。
“啊？”周姑姑、周姑父都是一愣。
海山区实验小学，别的区县的人，能不能进还要打问号的，这小子居然一口回绝，估计也是一个没怎么经受社会拷打的，无知的年轻人！
周姑姑甚至又打量了一番李茂，轻轻地摇摇头，这也不算是一个太帅的小伙子，怎么自己如花似玉的侄女，偏偏看中了他？